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说好的结婚呢 作者:九张 文案: 邱振明像诱自己跳了个大坑,坑里既黑又孤独。看不见太久了,他又递给自己一根蜡烛照亮。 何和有点唾弃自己,看到蜡烛就开心不已,只觉得那是给自己照路的光,却没意识那也可能是为自己点的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阵风。或者,没有风,早晚也要燃尽。 到时候,他会不会不再挑三拣四,说结就结了。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邱振明,何和 ┃ 配角:孙丁,曹骁贤 ┃ 其它:   ☆、1   邱振明看见何和坐在他楼下的酒店大堂里,和一个小姑娘言笑盈盈地讲着什么,看着聊得还挺开心,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虽然聊得“情投意合”,但看着彼此并不熟悉。小姑娘有时笑起来还捂着嘴,显然是还有点害羞。这个场景对邱振明来说实在太熟了,和他之前每几个月都得来那么一次的相亲简直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呦呵,小鸡仔儿翅膀硬了。   邱振明长吸一口气,扭头告诉助理把小鸡仔儿的账结了,上了楼上包间。   何和一点也没察觉即将到来一场狂风暴雨,还在和对座的姑娘讲隔壁组张哥研发的求婚APP效果喜人,昨天已经成功求婚张嫂。   直到准备买单,款台说账已经叫何和的老板结过了。何和想了两秒,就想明白了到底是哪个老板给结得账。吃饭的好心情全无。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邱振明猛扑上来收拾他的惨烈场景,不自觉地摸了下屁股,感觉要晚节不保。   果不其然,邱振明十一点就回家了,一身酒气。一进门连弯腰都欠奉,鞋也没换,面无表情坐在沙发上。   何和不好装缩头乌龟,只好小声问要不要先喝一碗醒酒汤。   邱振明就当没听见。   没办法,何和又问要不要洗澡好把水放上。   邱振明仍是没回应,不过倒是干脆地把腿搭在茶几上,摆明了不耐烦。   何和没辙了,手背后搅着食指,哆哆嗦嗦:“振明,你你你今天也去、也去名豪吃饭啊。”   邱振明冷哼一声,“叫老板。”   “老、老板。”   “再问一遍。”邱振明冷声道。   “老板,”何和声音越来越小,他感觉到邱振明这下可能是动了大火了,“老板,你今天也去名豪了啊。”   “听你这么问,好像我今天去的可能不太是时候。”眼皮掀了下,邱振明解了袖扣和领口,“没打扰你吧。”   “没没没打……”   实木茶几被蹬出一米远,邱振明站起来迈步到何和跟前,低着眼睛盯着小鸡仔儿,吓得他话都说不完,不住地缩身子。   “你胆子挺大啊。跟我过还敢去相亲,谁教你的!”   “不是不是的,我是去……”   “你敢说你不是去相亲,你可别告诉我那是你同事,你们公司连他妈前台都是男的。”   邱振明气势太盛,压得何和只能徒劳吞口水,插空回答:“是去相亲的,但……疼疼疼疼!”邱振明一把扛起何和,肩膀顶在了小鸡仔儿的肋条上,三步并两步扛进卧室摔床上。   何和翻身起来打算解释,却看见邱振明已经扯了上衣,正解皮带。   邱振明习惯性把解下的皮带折在手里,小鸡仔儿吓得脸白,刚一哆嗦,就见他只是随手把皮带扔衬衣上,皮带扣砸在地上“咚”地一声,“振——老板老板我错了我错了,没下次了,真没了。”   何和跪在床边想搂邱振明的腰撒娇,却被一把掀翻在床,“闭——嘴。”   邱振明单手扣着何和手腕,帮他扩张,只是进展并不喜人。何和洗澡的时候其实已经做过扩张,他的小雷达敏锐地预测到今天邱振明无论如何都会大干一场。眼下明显应该到了提枪就上的节奏,不过何和没感觉身后裂痛,后屁股上顶着的某物倒是传递出背后那个人正在遭受着不太人道的忍耐。原以为他马上就会一捅而入,只是动着动着,邱振明抽手出来,把何和翻到正面,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狠狠地搂了搂他。   邱振明知道自己吓着小鸡仔儿了。刚才何和浑身直抖,僵硬得无法放松,却始终不吭一声,任由摆弄。   “对不起,我这是气疯了要。”   何和转身背靠着,被搂在邱振明怀里。邱振明一手环着他,摩挲着他□□,另一手抚慰他前面乖的小小鸡仔儿。   “说吧,怎么相亲去了。”   “老老老板,我没想去。我今天是去和那个姑娘讲明的,我们今天也是头一回见。实在是推不过家里了。”何和十分讲究说话技巧,把应对他顶头上司的套用给邱老板,前头的拣重点说,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向领导汇报下一句,“嘶……轻轻点,老板。”   邱振明手上动作更快,“哦,那你看上那姑娘了没?”   得,刚才解释的都没往心里去,“绝对没有,老板!”   “回答这么快,心里肯定有鬼。”   何和听出来邱振明故意刁难,想辩驳几句也是有心无力,只听:“那你说说我今天去名豪是去干吗啊。”   事出反常,平时邱振明很少报备,主动求问更是绝无仅有,敢情妖在这儿等着呢,难不成老板您也相亲去了么?小鸡仔儿当然不会这么答,“去吃饭呗。”   邱振明手上越发不规矩,却仍旧不紧不慢道:“你要这么说也对。”等到何和马上就要到了,突然又加了半句,“和相亲对象一起。”   ……   邱振明说完就不动作了,小小鸡仔儿也很快蔫头耷脑。何和被吊着不上不下的,最后忍不住嘟囔:“老板您这是不行了么,倒是动动。”   邱振明只顶了顶跨,道:“动了。”   何和气得去扒身上作乱的手,未果。命根子被握着又不好乱蹬腿,只能咬牙使着小猫劲儿拧横在胸前的胳膊。   邱振明最后笑出了声,捏捏了半软的小小鸡仔儿,说:“你怕是没见过带着助理去见相亲对象的。”   “再捏捏……”何和拧着身子蹭邱振明,小声央求,对邱振明的“创意相亲”并不接茬。   邱振明带着助理直奔名豪三楼包房连椅子也没坐,就跟律师交代后事一样,表情欠费地摆平了相亲对象,之后又转战其他应酬。酒过三巡,话已谈妥,心里不断有只小鸡仔儿蹦跶出来,魔音绕梁地“相亲相亲相亲相亲相亲”……   何和也去相亲,真是万万没想到。   好在他并不是真的醉酒到失去理智,堵了一路的气回家见到何和泄了一点,发酒疯又泄了一点,作弄他再泄了一点,臌胀的气球缩回了正常的大小。   邱振明的“审讯”过程十分短暂,态度温和得难以想象。何和又想起那句事出反常必有妖。果不其然,惩处过程十分漫长,邱振明不大开大合地干,偏偏磨着,感觉绵延不绝逐渐积累,就是不给个痛快。如此反复直到何和淅淅沥沥漏了一大通最后也没射出来啥。   折腾完何和,邱振明才开始享用大餐,指东何和不敢往西,摆什么姿势都配合。被搓拨得实在够受,小鸡仔儿甚至被邱振明逼着说了好多乱七八糟。醒来之后十分不堪回想。   模模糊糊临睡前,何和扒着邱老板,眼睛都睁不开了,“其实我们公司厨师是女的……”   天光大亮,邱振明不在。何和长出一口气,打心底里谢谢邱老板没有早上发挥禽兽作风,再回个笼。   “邱老板嗳……”   昨天组里工作阶段性完成,组长给放了两天假,还想着说今天在家里做点大餐等邱振明一起吃。结果眼下自己头重脚轻,脚步虚浮。   何和刚收拾妥当,就被孙丁召唤。午饭时间打车,不出意外地结果堵了一路。   等到的时候,孙丁蹲在马路牙子上晒得都蔫了,见到人还不忘挣扎着冷嘲热讽:“何娘娘姗姗来迟,怎么没开你那辆大悍马一路飚过来啊。”   “那是我邱老板的悍马。”何和照着孙丁屁股给了一脚,结果绊在了马路牙子上,单膝跪倒。孙丁忙挪窝蹲在何和正前方,“爱妃免礼!”   何和装作若无其事拄着膝盖站起来,“我会说我是怕踩不住刹车才打车来的么?”孙丁听闻,一脸吃了屎的表情跟在后面。   “鱼香肉丝,宫保鸡丁,水煮鱼,地狱辣谢谢。”何和冲服务生点头,递上菜单,往软座上一靠,单手扶着腰。   “我的夫妻肺片啊啊啊。”孙丁来不及参与意见,假哭抗议。   “说正经的,你找我出来干什么?”   “就是吃吃饭打发打发时间啊。”孙丁长得白白净净,跟何和属于同一挂小受类型的,只是经常聊八卦练就了一脸扭曲的表情包,猥琐之气辐射性散出,“现在说点不正经的,何娘娘你这是受谁刺激开始走风骚路线了?昨晚上玩太脱了吧还吃辣?小零就是要自爱,尤其是你家邱振明花名在外,你残了他还能要你?作吧你就!”   原本何和还伸手准备掰筷子磨磨木刺,一听孙丁提邱振明,又放了回去。   孙丁平时八卦不是白聊的,一看这架势,有门儿。   何和叹了口气,“昨晚上我相亲去了。”   孙丁挑眉,“喔哦,那姑娘怎么样?”   “孙小四你搞错重点了吧。”   “所以你你你今天这样——”孙丁上下打量半残的何和,“该不会是抓了个正着,然后介样那样弥补邱总受伤的心灵吧。”   “咳咳……那姑娘长得还行吧。一顿饭下来十分关心我们程序员间纯洁的同性友情。”   “那你们绝对有共同语言!打算结婚不?”   “我是不会结婚的。对她们我也硬不起来,娶回来供着么?”   孙丁慢脑门的问号,“那你一脸我有烦恼有烦恼快来问我的表情是几个意思?”   何和揉了揉脸,没有表情地答道:“但是邱振明会结婚。我们当初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这是晋江。 脖子以下的部分。 没想到清水九张有一天也会考虑这个问题。   ☆、2   孙丁充分调动了自己的表情库,像是套了一个你是在逗我么的头套。   何和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邱振明就说过他早晚会结婚的。”   孙丁张大了嘴:“那你还扑上去,也太饥不择食了吧。”   何和耸了下肩,自嘲地笑了笑:“人总是有眼瞎的时候。”   “你还有心思笑,”孙丁忙摆手打断,开启话唠模式,“你那是心智不全,别赖五官。你小模样长得真挺好的,邱振明是好眼光。照你这么说,邱振明真会结婚啊?”   何和没答话,只是叫来服务生点了壶菊花茶。   孙丁继续瞎猜:“难道不仅结婚,还要坐享齐人之福?有钱人啧啧啧。快踹了他吧你。我说你也是够能瞒的,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还有这么个典故。”   茶上了,何和给孙丁倒上,还吹了吹,“渴不啊孙话唠?”   “不过,你们这都处了好几年了,还没松口么?话说他邱总家大业大胆子也大,不至于真结婚吧”孙丁嫌弃他唾沫星子吹进茶杯里,只喝酸梅汤。   “他最近还在相亲。”何和说。   “噗——”孙丁一扭头把酸梅汁喷在过道上,清洁大妈瞪着孙丁,最后不耐烦地拖着拖布过来收拾。   “他他他……你看他把你收拾得半死不活,摆明了是只许他邱总嫁娶,不许娘娘相亲啊。”   “我本来也没想去。”何和心事越发袒露,表情愈见忧愁,“他这两年本来已经不去相亲了,你也知道我……我之前不是闹过一回么。”   孙丁插嘴,“敢情那回是因为这事儿?”   何和继续说道:“之前他相亲也不避讳,这回倒知道遮掩了。有两次叫我意外知道了。如果昨晚上他也相亲去了,那应该是今年第三回了。”   说白了,邱振明和何和这俩人纯属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此,孙丁既不想说实话戳何和心窝,也知道说好听的唬不住他。   “你不打算问问邱振明啊,就这么捂着?”   何和转着茶杯,眼睛盯着杯里晃荡的菊花瓣,还有一片贴在杯口,“我有点,有点怕他。”   看着何和犹豫要说不说的样子,孙丁笑话他怂,“他还能吃了你啊?”   “再说吧再说吧。”   最后何和说得心不在焉,两个人就此换了话题。孙丁吐槽经纪方黑了他太多血汗钱,他拉两个业务也不容易。何和说你与虎谋皮还想全身而退,简直痴心妄想。说完愣了一下,孙丁也反应过来,这就是何和当下真实写照。   真是一句话都唠不下去,何和怒而上厕所。回来的时候拎着一个纸袋,对孙丁说:“我打包了一份南瓜粥,记这桌了,先走了哈!”   看上去,何和还没忘记他那句“没人疼的小受要自己照顾自己”。可谁他妈照顾我!   孙丁气绝道:“你大爷,不陪我吃饭你点这么一桌子辣菜。”   何和咬牙切齿扔下四个字:“辣不死你!”   何和到家喝了口粥又去菜市场,回来做好饭乖乖等邱振明。一个人惦记件解决不了的事儿时,总感觉有什么忘了,不安如影随形,无法摆脱。最后何和给孙丁发了条短信。   孙丁点开,不知道是气是笑,“嘴严点?傻何和,都这样还不忘让我嘴严点?活该你!”   邱振明打电话问何和几点下班,实施紧盯跟人政策,结果何和老老实实在家等他。说实话小鸡仔儿手艺也就那样,不过在家吃的就是这个情趣。邱老板更喜欢在家吃完出去浪。   等到七点半,邱振明也没回来。以往后半夜两三点钟也不是没等过,但今天好像过得格外漫长,明明刚刚还说回来吃的。   又等了半个小时,何和就有点坐不住了。   看着桌上三盘菜,蒜薹炒蛋,西红柿炒蛋,胡萝卜炒蛋,是挺清淡的。要不趁着邱振明没回来做两个硬菜煲个汤,等他看自己做了满桌子菜眼巴巴等他回来吃,他得多内疚!不过万一做到一半就被撞上了,是不是显得自己挺虚伪的啊。   别做了,别偷鸡不成倒蚀把米。刚相亲被抓看得还挺严的,唉,查完岗就不管了,最安全的地方最危险,最松懈的时候最容易出轨!   还没回来,这会儿功夫排骨都该酱好了,刚才就应该做的!   何和翻来覆去磨磨唧唧叨叨咕咕,到最后饿成一张纸片,再不吃胃病该犯了。可惜功败垂成,邱振明看不到他燃烧自身光热,苦等老板回来共度良宵的这处戏码了。何和从电饭煲当间儿抠了一勺饭,软且干,反正邱振明也吃不上,挑好的。菜拣最上面这层,既不靠边上也不在正中间的。嗯,均匀地拔羊毛。等邱振明回来,黑灯瞎火地也看不清,跟没动过筷的一样。我实在是太聪明了哈哈哈啊啊啊啊唉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洗过澡,何和就躺在沙发上酝酿情绪睡觉。翻来覆去好一阵,家里□□静了睡不着,就播了奥斯卡催眠文艺片听声,调到刚刚听不清台词,结果越听越想听清楚说啥。   最后,何和睁眼到天亮。   邱振明也没回来。   躺了一整晚,何和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合计过什么,或者什么都合计了。   往窗户边瞟了一眼,天都亮了,猛然意识到邱振明一晚上没回家,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抓了手机看,没有静音,也没有消息。   电话拨出去了,何和有点后悔,应该不是出事了,很有可能是在办事。不过看这个时间,事应该也办完了。最近也没憋着他,持久度不要太好啊。   正要挂断,邱振明的手机铃声在门外响了。   “点儿掐得挺好的啊。”何和在门口帮邱振明脱外套,转身挂好。听到邱振明这么说,有点辨不清他是阴阳怪气还是心平气和,含含糊糊答道:“睡懵了,碰着了。”   邱振明把人扒拉过来,捏起下巴,扫了两眼何和没精打采的青眼圈,说:“倒杯水来。”   何和在厨房热了杯水,兑温了。刚才帮邱振明脱外套闻到很重的酒味,看样子在外面没洗澡应该不是留宿了。哎,不过留宿也不洗衣服是吧。   “老板还要洗个澡再躺下么,五点多,还能睡两个小时。”何和把水递给邱振明,结果:“振明你怎么了!这怎么有血?!”   猛然发现邱振明衬衫上沾了血迹,何和脑子里——相亲——相亲对象——分手——结婚——随份子的词伙都不见了,上去就掀人衣服。   “何和,我没事儿。何和!血不是我的!”邱振明一手拿着水,一手拽何和胳膊,拽不住就索性大大方方叫他看。   原本下班被曹骁贤拉去救场,着急回家喝得有点急,结果把说好“退居二线”的曹骁贤喝出了个胃出血,拉到医院联系家属死活找不到人。最后把曹骁贤刚休假的助理找来了,托付给他了。交完钱,看着没啥事儿才往回赶。   回来路上邱振明还合计这小鸡仔儿也太放心他了,昨天刚吓唬他自己去相亲了,小小鸡仔儿吓都软了,结果今天彻夜不归居然不闻不问,虽然救场前报备了,但……   艹!   邱振明点开手机,发现报备的短信居然没发送成功。公司底下停车场的信号次到这程度了么?小鸡仔儿这心有点……啊,是吧,有点太心不在焉了吧。   他倒是没想错,何和确实心不在焉,不过不是合计自己相亲,是合计他邱振明的相亲。   心里有点被忽视的愤慨,一时间把曹骁贤蹭他衣服上的事儿给忘了。   看到何和还知道着急,心里又莫名地舒坦,大爷样又上来了。   何和掀了衣服,确认邱振明当真全须全尾毫发无伤,这才松了口气。   一抬头,却看见邱振明一脸尴尬的表情。   “何和,这血吧……我那个相亲对象是个处。”   听这话,何和第一反应是我小小鸡仔儿虽然从没用到正地方,但我不是傻子啊,弄裤子上也不能弄衣服上吧。不过,好像没准儿也许大概太……激烈了?   转念一想,难道是我相亲那事儿还没掀篇呢?   通常不是正经事儿,邱振明就一口一个小鸡仔儿。再看他现在的表情,好像不是开玩笑。   想了两圈,何和有点懵,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是什么反应了。   真的,还是假的?   邱振明也被何和直愣愣的反应给弄糊涂了。伸手摸何和额头,何和就让他摸,说:“我没发烧。”   你说要是把傻子糊弄住了,就应该扑上来大喊负心汉,把头两年那气势拿出来。你说要是没糊弄住这个有心有眼的小鸡仔儿,也应该大呸他一声龌龊,扭头回屋锁门睡觉。   居然都不是?!   没反应也算是以守为攻,以毒攻毒么?   何和不配合,邱振明也骗不下去了,说:“哎,曹骁贤胃出血吐我身上了。血是他的。”   “啊。”何和点着头,把掀衣服的手拿回来,还在围裙上蹭了两下,“那你没出事儿就好。没出事儿。”说着,不自觉起身到厨房转了一圈,啥也没干。   回来站在茶几边上,何和问:“那曹先生没事儿吧?”   邱振明走过去揉何和的头发,“他死不了。你先躺下,我洗个澡就上床。”   躺在床上,何和听刚才邱振明的意思,他应该是被截胡去应酬,结果曹骁贤胃出血折腾到现在才安全。那就应该和他那个相亲对象没什么关系了,是吧。   对吧,老板。   ☆、3   邱振明洗完了澡,回屋看了眼何和,已经睡着了。   头晚上光顾着喝,后来又拉扯着曹骁贤,没吃啥东西,洗过澡更饿。刚才看到餐桌上三个盘子,俩空碗,菜都没动过,电饭煲现在还温着。   哎,又叫他等一晚上。   委屈的小样儿。   小鸡仔儿顶俩黑眼圈说自己睡懵了,也不知道真睡假睡,饿不饿。   擦着头发,走近一看,全是炒蛋。不用想,小鸡仔儿的手艺,这仨菜炒得肯定一个味。   是□□也得吃啊。   开电饭煲,饭勺刚伸进去,看着中间挖了圆圆一个坑,邱振明笑出了声。   想到小鸡仔儿装委屈小媳妇百密一疏,邱振明就忍不住想笑,想亲近。倒在床上,暖饱思摸摸亲亲搂搂抱抱,最后干脆把小鸡腿架在自己腰上,干一些叉叉圈圈的事儿。   何和半梦半醒间:“振明……别闹……”   邱振明贴他耳朵上,低声说:“忍不住。”   被顶烦了,何和只好自己找快活,配合起来,头埋在邱振明身前。   最后两下邱振明使了大力,何和又痛又爽哼出了声,小声叫着:“老板,老板。”   邱振明到了但他还没到。可他吊在那,没再出声,只是紧紧搂着邱振明后背。想着是自己消下去还是意淫着射出来,不过后者难度有点大。   等他还半吊着想对策的时候,邱振明已经给他口上了。何和不禁叫了声:“振明!”   邱老板伺候人相当到位,并未答话,等吐到纸上揶揄何和:“不叫老板了?”   何和瞟着邱振明,尴尬地笑。   邱振明低头亲了口,“叫。”   何和有点难过,但依然说:“……老板。”   邱振明又亲了一口,拧着眉头,有点严肃:“再叫。”   何和心里打鼓,说:“邱邱——邱老板?”   邱振明这回上了手,掰开何和大腿,捏他腰上,下身顶在门口示意他,“好好想想再叫。”   “振……振明?”   这回好歹不被瞪着了,腰上被轻轻捏了下,像调情。邱振明扬了扬下巴鼓励他再接再厉。   何和有点想脸红,又有点怕自作多情,只是下面被邱振明在门口蹭来蹭去,实在烦心,豁出去小声叫了句“老公”。然后就被一杆而入,十分舒爽。   做完了,通体舒畅的俩人赖着床不起来,邱振明也不管迟到不迟到,自己先装起怨妇了,张嘴胡扯:“我不回来你也不惦记,万一出个事儿呢。你老公我伤心死了,在门口等你小一晚上,就等你找人呢。哪成想你这么坐得住。”   何和没力气踹不动他,拿胳膊肘怼他:“少胡扯。”   没一会儿,何和又忍不住问:“你真在门口等一晚上啊?”   邱振明不答他,只哼了一声,说:“不担心就不担心吧,反正出事儿有人通知你。”   邱振明撒起娇来,何和还真招架不住,哄道:“担心担心,我担心死了。不过通知可不一定通知到我头上。”   邱振明又开始抱着亲亲这亲亲那,“怎么不一定,你可是通讯录里的头牌。”   何和心里一喜。他是把我名片改成“A何和”了?还是“爱何和”?不能不能,肯定不是爱何和,没准是“O何和”。他这种不要脸的1号干得出来。   何和一翻身骑在邱振明身上,手伸出来,颐指气使道:“拿来给我瞧瞧!”   还反了你了,邱振明心想。他翻身把何和掀到身下,居高临下看着何和,然后压在他身上,趴着够床头柜里的手机。   何和做过类似的事儿。   有一回拿着邱振明的手机,把自己的名字改成“A何和”,傻兮兮在那美了半天,结果锁上了。最后掰着邱振明的拇指叫他解锁,刚解开就抢走手机躲远了。然后对着通讯录发呆,结果又他妈锁上了。   第二回解锁的时候,邱振明终于把视线从电脑上转下来,问他作什么妖呢,何和说,查岗呢别看,你脸转过去。邱振明心想查岗能查得把手机锁上,鼓什么坏水呢。不过也没管他,又转回去看他自己的电脑屏幕。这回之后何和倒是没犹豫,把名片改了回来,然后把屏幕锁上。   锁上又后悔,刚刚改好的名片应该拍照留念的。   邱振明这一下子,何和差点被压死,但还是老实被压,眼巴巴等他开锁。可邱振明只是把手机递给他,并没解锁。   何和举给他,说:“解开。”   邱振明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何和拿不准邱振明说的自己动手是动哪个手,丰谁的衣,足谁的食。   “密码输错太多次就就就锁了哈。”何和慢慢说,边说边拿眼睛瞟邱老板,手里的手机好像变成了烫手山芋。   邱振明不管他,开始拱拱拱。   何和又等了一下,手指按到Home键。   屏幕亮了。   解锁了。   何和瞪大了眼睛,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邱振明等的就是这一刻,这小鸡仔儿这么久都没发现。   这几天,何和就在等邱振明给一口糖。再不给,他都快被自己苦死了。   何和把手机举起来翻通讯录,挡住了脸。   通讯录里他只是“何和”两个字。   但是个人收藏里只有他一个名字。   “是不是头牌?”邱振明边拱便问。   何和气声嗯了一下。   邱振明停了下来,把手机扒拉到一边。   何和捂住他眼睛,不叫他看。邱振明眼睛在手底下一眨一眨,睫毛扫着手掌心。   邱振明什么都看不见,感觉何和拽了他一下,他往上移了点,嘴就被稳住了。   不断厮磨中,邱老板感觉何和这几天第一次平和了下来。一开始以为小鸡仔儿是相亲被抓包才小心讨好他,他也乐得借势捉弄他,叫他不再想被抓包的那个“误会”。谁说只有半大的男孩子才爱弄哭喜欢的女孩子(还有男孩子……吧)。喜欢他就爱欺负他,邱总专为小鸡仔儿培养的恶趣味。   现在何和终于不再小心翼翼,像一颗融化的糖,从嘴里甜到心里。   一吻毕,邱振明笑说:“这么甜。”   两个人亲亲摸摸,邱小弟和小小鸡仔儿也相互打招呼“又见面了”,眼瞅着又要往少儿不宜的方向发展。一想到某个难以言明的部位,何和象征性推了推邱振明,没想到他真停下来了。   邱振明改成大狗一样嗅嗅嗅,问:“不来了?”   何和红着脸:“来两次了,有点疼。”   邱振明横躺下来搂着摩挲他的后背:“开心了?”   何和笑着不说话,只是玩邱振明胸前的两点。直到□□被某人顶了顶,他手上才老实了。   两个人被窝里搂了一会儿,逐渐平复。何和才意识到大事儿没问,邱振明相亲的事儿到底没了下文。气氛这么好,自己揪着不放是不是有点太小家子气了。看样子这回真没他相亲对象啥事儿。   邱振明像诱自己跳了个大坑,坑里既黑又孤独。看不见太久了,他又递给自己一根蜡烛照亮。   何和有点唾弃自己,看到跟蜡烛就开心不已。只觉得那是给自己照路的光,却没意识那也可能是为自己点的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一阵风。或者,没有风,早晚也要燃尽。   到时候,他会不会不再挑三拣四,说结就结了。   邱振明又蹭了一会儿,不甘心地爬起来。虽然迟到可借慰问曹骁贤遮掩,但不能不去上班。早饭吃的水煮白米粥配咸鸭蛋,剩下的带给曹出血,也不管人能不能吃。   邱振明说心意到了就行。   何和说那也太抠了。   邱振明说养鸡仔儿压力大,能省则省。   何和装害怕,抱着邱老板大腿假哭:“老板我吃很少的。”   邱振明想起电饭煲里那个莫名的坑,说:“只吃米饭的,打搭地好!”   何和感觉邱振明知道了什么,有点尴尬,忘了接戏,仰头喃喃地接了半句:“太君……”   邱振明把人从地上架起来:“下回吃点菜,养得起你。”说完吻别,嘱咐他晚上自己不回来也要按时吃。   宅完最后一天假期,何和老老实实上班,把心暂时揣回了肚子里。不到邱振明亲口告诉他这辈子就和他耗着了或者明天就结婚了,他都不可能把这颗心放好或者吃掉。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告罄。   ☆、4   何程序员恢复搬砖。连轴转了三周之后,凭借黑眼圈申请进动物园求饲养,可以带证上岗。   期间何老夫人专门打电话给他念咒,连口气都不喘,问他咋还不着急结婚三姑介绍的那姑娘不是挺好的么咋不跟人处处去年你爸摔断了可是你三姑给找的医生医药费报销也是你三姑帮忙要不咋恁么顺。   何和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腾出手敲键盘。不时地还换另一边肩膀夹着。听久了了,不仅颈椎痛有所缓解,还被何夫人“三姑”洗脑。脑子里单曲循环那俩字,最后传染到手上,键盘敲到“sang”还差个“u”,又默默按了Backspace。   后来,何和实在忍不住,岔开了话题:“妈妈妈,我周末想吃点好的——”看到隔壁伸过来一只手,使劲扒拉他,何和一巴掌扇上去,又接道,“红油抄手多包点,不要芹菜香菜。啊,对还是八点到的车。”   电话挂断,刚才那只手中食两指虚屈做跪地状,扣了扣何和的椅子扶手,声音从隔壁间传过来:“亲人啊哥~我的再生父母!”   何和抓住作揖的手,把食指按倒,中指捋直,手腕往回掰,中指指向隔壁间:“我妈才没有你这便宜儿子。”   “咱妈这手艺真不是盖的。”刘大头探头过来,贱兮兮说,“哥你这可有日子没回去了。”   “你记得比我都清楚。”   “那可不哥,惦记好久了都。多日子没吃了。”   何和哭笑不得,“怎么没饿死你!”   “哎刘大头,你那奇瑞卖了没?周末用不?”   “没卖呢哥,你要用啊?”   “你周末不用借我,刚看网上没票了。”   “没问题哥,多带俩抄手回来哈。”   “脑袋那么大就知道吃。”   “那可不哥。脑袋那么大,我想多吃吃。”   ……   交通工具谈妥了,何和给邱振明发短信,说周末要回家,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买点东西。   听何夫人的意思,有点怪何和没和他三姑介绍的相亲对象再处处。他明白这是之前的情还欠着呢,这此回去连带介绍相亲对象的情谊一起还上。回去既得看何夫子何夫人,还得去拜访这个不知道哪个旁支上的三姑。   没一会儿邱振明电话打过来了:“周末回去?我周末走不开,你怎么回去?”   这几周不仅何和加班加点,邱振明也是应酬不断。有时候加班到后半夜回家,邱振明还没回来。早上眼睛还没睁开,身边已经没人了。好在邱振明起的时候总要亲亲蹭蹭闹何和一番,还有地上换下来的衣服,能证明这人晚上回来睡过。   “还,还能咋回去啊。坐车呗。”   “那你票买了没?这时候可不好买了。”   “买了,知道知道知道。”何和这话说得有点心虚。邱振明要是知道他没买着票,肯定叫他开着自己的车回去。开悍马,开玩笑吧。心里不住祈祷可别问咋想起这周末回家了,难道要说拜谢相亲介绍人么?   话筒那边有人说五分钟后六楼小会议室有个会,邱振明说知道了。   “你好好吃饭,晚上早点回去别等我,我这两天可能得通宵在公司。早上用我叫么?”何和听邱振明那边哗啦哗啦响,大概是找开会的东西,“对了,我之前拿家里两盒壮骨粉在厨房蓝色柜子里,你回去带着。”   “哦,知道了。那个你一会儿怎么吃饭?要不我给你送过……呃,我给你点点外卖吧。”   “想来就来。”说完邱振明意识到小鸡仔儿在这实习过,可能怕碰见熟人,“还是再说吧。可能约客户出去吃。”   “哦。”何和小声问,“那你晚上不回来啦?”   “怎么想你老公睡不着啊?”   “哼,拔萝卜地皮宽!”   听到邱振明那边又有人进来说了什么没听清,何和说不聊了。   邱振明又问早上用叫么,何和说不用。   临挂前,邱振明应该是对他屋里人说了句查一下还有座么,有帮订一下。   和客户吃饭?   还是和相亲客户吃啊?   下了班何和先去了商场转了两圈,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手上拎了两盒脑白金。这个拿去送四十出头的三姑和三姑父,寓意有点不太好哈,又转回去买了两罐茶叶。脑白金准备留下自己喝。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等何和反应过来,他已经拎着十盒盒饭站在鼎峰大厦的六楼前台。   前台没人,下班了。进去得刷卡。   何和现在心里只有“策略冒进——失败”。   等了两分钟,看见有人出来,忙说:“那个你们邱邱邱总订了十盒盒饭。”   那人奇怪地看着他,倒是用手挡住了门没让关上,问:“哪个邱总?”   何和又说:“说送到小会议室。”   那人让出门口,告诉他左转直走右转右手边第一个屋。   等到了拐角,何和没敢拐过去。拐过去就能看到会议室里的情况。进去要怎么说?肯定还有别人。也许会开完了没人了?没人的话还上去找邱振明么?他应该换了办公室吧。不知道在哪层啊。   算了。硬头皮上吧。不然十盒饭都浪费了。   果然有人。隐约看到有人在讲PPT。   “当当当。”   “……进。”   何和压了压临时借的帽檐,推开门,拎起地上的塑料袋低头进去了。   “你们定的盒饭。”   一时间没人吱声。   “谁订……”不知道谁要问。   “放下吧。”何和听出了这回说话的人是邱振明,他向门口走来,“跟我取钱。我订的盒饭,你们先吃。”   拐过拐角,邱振明问:“生意不错?你这一天得送多少盒啊?”   何和莫名忍不住想笑,手压着帽檐接茬道:“看情况。大多时候一盒没有。”   邱振明拍了下何和后脑勺,问:“衣服帽子哪找的?”   何和穿着快餐店的马甲,把茶叶和脑白金都押那了,从帽檐下扫了一眼邱老板,小声说:“跟快餐店借的。”   电梯上到九层,邱振明在前面带路。果真换办公室了。之前在十六层。   邱振明门锁上办公室的门,“真这么想我?”   “我周末不是要回家了么。”何和心虚,我查岗来了。   邱振明把人压在门后死角,亲了一口,“饱了。”   何和没亲够,心里大石头落地,别的念头就开始不老实,勾着又亲。   最后两人松嘴,何和感受到邱振明某个地方的变化。邱老板扭头趴在他肩膀上骂了句“艹”。   何和推他,“走了。给钱。”   邱振明搂着不松手:“饿。”   继续推,“楼下吃去。十盒呢。”   邱振明一脸委屈,闷声道:“我们十一个人。”   “啊?那我再送一盒?”   “亲一口。亲一口就不饿了。”   何和亲了一下就要走:“你等我去买一盒,就在附近。”   “傻了么?小会议室是八人桌。”   “……”   何和把人推开要走。邱振明喊他等一下。   “你还真给钱啊。”   邱振明扔给他一把车钥匙。   ?!!   见何和惊讶地张着嘴,邱振明一脸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明天开车回家。高铁票都没了,你明天开车回去吧。要不给你订机票啊?”   何和心想来了来了来了,不想开不想开不想开你的车,嘴上却说:“我我我还是开回去吧。”说完压了压帽檐,转身出去了。   ☆、5   周五晚上到家,要比往常早了二十分钟。何老夫人之前一直劝何和买辆代步车,两市单程一个多小时,开车还是要比高铁动车便捷。何夫子虽然是个普通教书匠,但家里积蓄填补辆车还是绰绰有余。直到去年何夫子叫一个新手给刮了一下,骨折住了两个月医院,何夫人就此打住。   何家在老小区里,大家都街趴。悍马停在离家两栋楼的地方,正好挡住了自家窗户。何和坐在车里等了十来分钟才出来。   进家门,抄手刚上桌。何和伸手要抓,被何老夫人拍掉,“洗爪子去!”   何和一边笑嘻嘻奔进卫生间一边嚷好香啊,出来正好看见何夫子在何老夫人背后解围裙,“下回系围裙叫我给你弄,你看看你系的死扣解都解不开。”   何老夫人理直气壮,“你不看书呢么!你那手那么好使你倒是解开再教训我。和和,愣什么神,吃饭去啊。”   何老夫子现场求助:“来来来给你妈解开。”   “解你的!”何老夫人扭头瞪何夫子,后者立马消声,“你去吃,让你爸解。”   话虽如此,何和还是过去救了何夫子的急。刚才愣神的时候,何和想起有一次和邱振明做脖子以下少儿不宜活动的起因。邱老板百年难得下一次厨,平心而论,他做得也没比何和强太多,但每道菜都各有滋味,与何和所有菜一个味的水平相比,还是高下立见的。   既然要给邱振明系围裙,他显然不会老老实实站在人身后动手。从前身环臂过去,脸埋在胸前,磨磨蹭蹭来来回回系了小五分钟。围裙的系绳是活的,何和凭感觉收紧,绳子压着后脖颈把邱振明勒得够呛。   最后显然邱振明摔了围裙,干翻了何和。全须全尾地吃完了人,还舔着脸说:“妈的都是你勾引我。”   ……   晚饭吃好了,何和要帮忙捡碗。见何老夫人坐着没动,何和便又把屁股落回座上。   “吃也吃好了,来讲讲你怎么没看上你三姑介绍的对象,那姑娘哪你不满意啊?”何老夫人往椅背上一靠,就好像片场打板开拍,气氛突转,严肃如三堂会审一般。   何和把筷子重拾起来,扒拉剩在碗里的油菜,最后挑了棵小头的,□□一样放进了嘴里,腮帮子一下一下不紧不慢地嚼着。   “不爱吃吐出来,别磨洋工。”   像扎漏胎的自行车,再使劲儿也蹬不远,何和越嚼越慢。等筷子伸向下一棵小油菜,何老夫人一个眼色,何夫子唉了一声,收拾桌面碗筷。主审官的脸上清清楚楚写着“不交代,别下桌”。   何和撒娇拖长音道:“妈——我才二十出头。”   “你都出一半多了,怎么就不着急呢。我看你三姑介绍的姑娘挺不错的,你回去找个时间再约出来处处呗。”   看到老妈即将开启唐僧模式,何和暗地里松了口气。等什么时候何老夫人一声不吱单拿眼睛审人,头顶的黑云才真的要劈雷了。   最后教育课上到十点半,何老夫人自己上得哈欠连天,何和蔫头耷脑,只有何夫子眼光明亮劲头十足,不愧是站讲台的。   “明天去你三姑家前好好想想怎么跟人说。到时候把那盒大樱桃一起带过去。”主审官放了何和一马,大手一挥盖棺定论,“下次人再给你介绍,你敢再吹了试试!别回来了就!”   何和不置可否,单推老夫人回房间,说每天睡足美容觉年轻五分钟不是梦。   何老夫人笑骂他油嘴滑舌,相亲这事儿就此掀篇。   家里的灯都熄了,窗外的月光照着屋里亮亮的。墙角书桌上的摆放都是老样子,台灯,笔筒,一本《晚来寂静》,还有他初中用了一半的日记本。   恍然间,何和以为回到了过去的某一刻,也许其实他才刚刚写好了物理选择题,为什么大雪过后万籁俱静。   这几年的日子都跟梦一样,不知道翻个身会不会就醒了,一动不动是不是安全一点。   邱振明,会结婚么?   邱振明没有发短信来。何和到家的时候短信了他,但他没回。   看样子现在还在忙。   不知道他吃了没。   有的时候,何和想自己能帮他点什么。邱振明实在太拼,看着有点心疼。但两个人除了吃住□□在一起,彼此都给对方留有足够的空间。何和一直试图维持着这种平衡,不想让邱振明产生被他管着的错觉。   在这件事情上,何和已经吃过苦头,虽然并不惨烈,但那是因为他临阵退缩,不然后果显而易见。   从前,他不敢。   现在,更不敢。   怂货。   何和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睡了,叫他注意休息。   周六在三姑家点头哈腰又客套了好一阵,才算还了人情。回到家被何老夫人一一盘问,再三确认完成了组织交代的所有任务,才被放回屋休息。   “下回再介绍,和和你给我好好处处!”   何和连嘟囔都欠奉,缩进被窝,摸着手机只想听邱振明的声音。在三姑家,被三姑不达目的不罢休地介绍了好一阵相亲对象,东家长西家短,嗡嗡嗡的。心里想着三姑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抵不上他貌美如花的邱老板。   在家做了两天的米虫,周末眨眼而过。晚饭家里给炒了蒜薹,酱了排骨,外加一碟爽口的香菜咸菜。何和特地到厨房偷师酱排骨,打算回去给邱振明露一手,省得每回都说是西红柿炒鸡蛋的味儿。   临走的时候,何老夫人把饭盒递给何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谁不吃葱花香菜?”   何和一时没反应过来,“啊,我一同事。”   何老夫人一脸揶揄,“不是哪家的姑娘啊?嘶——我说怎么不想相亲呢!”   何和哭笑不得,“哎呦妈,你想多了,真是我同事,就那个大刘,刘大头,刘大脑袋!”   见何老夫人不信,只好又说:“就他不吃香菜芹菜。之前有一回我不是带点回去么,他尝了好吃,结果香菜过敏起了一身包。哎呀,真是同事!”   何老夫人依旧半信半疑:“你就编吧,一起下楼我去扔垃圾。”   何和说自己带下去就行,何老夫人还说要买点明早做咸菜的菜料,推着人就往楼下走。   “妈你要买啥,我帮你提上去。”   “快走吧你,一会儿该赶不上火车了。”   说罢,两个人分开。何和往小区另一个门口走,更容易打车。   绕着走了小半圈,掂量着何老夫人已经深入菜市场,何和才折返回停车的地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心里虚得不行,鸟悄做贼的滋味大抵如此吧。   掐了烟,正要拉车门上。   “何和!”一回头看到何老夫人拎着一兜子西红柿和芹菜,“咋还没走,在这干啥呢?”   果然机关算尽,逮个正着。   何和的手还搭在车门上,这个时候该摸两下说这车真招人稀罕还是……   “这谁车啊?你开回来的?”   “我我同事的,”何和把菜接过来,示意他妈一起回家,“就那个大刘,他不是叫我带抄手么,就把车借给我开了。”   这假话也不算是全假,至少当时真有这个打算。按理讲,借车开不是大事儿,但一想到这是邱振明的车,他就是莫名的心虚。生怕透露了不相干的信息,叫家里人有半点怀疑。   在做好万全准备前,他并不打算贸然出柜。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共度余生,后半辈子孤苦伶仃,他不愿叫自己年迈的父母凭白受半点心伤。   临走到家门口,何老夫人突然叹了口气,“唉,看来真不是给哪家姑娘带的。”   何和还打算送进厨房,何老夫人没让,说叫他趁天亮好开早点回去。   “那车贵吧,你悠着点,别给人碰了。”   何和答好。见她不多盘问,马上脚底开溜。   后背又传来何老夫人的话:“再相亲好好谈,听见没!”   “我走啦,你快进去吧。”   何妈站在厨房阳台的窗户前,看着何和走远。直到再看不见,才默默叹了口气,转身回屋。   “和和他爸,”何老夫人走进书房,少见地打断何夫子看书,“我昨天和你说的那辆车,果真是何和开回来的。”   “就你说一直停在六号楼那辆绿色的大车?”   “嗯,和和那的车牌子。当时就觉得眼熟。说是没买到票,借同事的车。”   “也不是啥大事吧。别想了。”何夫子说完又架上花镜看书。   何老夫人摇了摇头,“啧,没啥吧。”转身去门口拎菜进厨房,嘴里小声叨咕,“可他为啥没说呢。”   ☆、6   开车回家报了平安,何和心里隐隐觉得不妥。   正如之前,何老夫人絮絮叨叨说明雨过天晴,往往闭口不言才会打雷下雨。   如果真被抓了包,漏了馅,只怕不是打雷下雨这么简单。到时候要是下了雹子,得是碗口大小。   眼下是不是被何老夫人察觉了什么他不知道,他更担心的是万一有一天邱振明结婚了要怎么办。   自己一穷二白无凭无靠都被家里三催四催地去相亲,就更不要说邱振明了。虽不至于壕到有亿万家业等他继承,但好歹也是集团副总的独生子。他自己在控股公司一路摸爬滚打地爬上来,才貌兼备,上可创业,下能拼爹。回不回集团公司也只欠一句话而已。   他该是有好多人追捧着的吧。   防火防盗防相亲。   防不住吧。   何和忧心忡忡,连邱振明什么时候开门都没注意。直到他把领带甩到脸上才看到人站在跟前。   “啊,回来了啊。”扭头看窗外,才刚有点天黑,“忙完了?吃了没?”   “什么节目啊看得这么入神?晚上吃什么?”邱振明探头看电视。   “你还没吃呢?我去做。”何和起来帮邱振明脱衬衫,后背已经湿透了,“有啥想吃的么?要是不饿我做酱排骨?晚上刚学的,趁我还记得。”   “随便弄点吧,一天没好好吃了。哟,今天咋没噘嘴?”   何和抱着衬衫进洗手间,“什么?”   “做排骨吧。我喝点啤酒垫吧垫吧。”   等邱振明冲过澡出来,何和已经焯好排骨,葱段和小料都已经备好,正在切蒜末,餐桌上码着苹果块,“吃点水果,别喝酒了。”   “好。”邱振明围着浴巾,端着果盘靠在厨房门口,漫不经心地问:“啥时候到家的?”   “不到七点吧。”   “也没多一会儿啊。”   “啊,吃完饭才回来的。”   “顺道去兴华小区了?”   “……!啊!”何和忙捏着手伸到水龙头下冲水,“我去送点东西。你看见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邱振明去电视柜下面翻药箱,“我送客户回家,看见车了。”   “哦。”   邱振明把他胳膊抻过来查看,伤口不深。擦干水洒上云南白药药粉   “你今天晚上怎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外面偷人了!”   何和没答,茫然地抬头看着邱振明,喃喃道,“振明,你会结婚么?”   邱振明手下一顿,何和恍然回神,挣脱了他的手,“啊没我乱问的。我去厨房看一下,还没做完。”   “你的手!”   “没事儿,不沾水就行。你上会儿网先。很快就好。”   晚饭吃得没滋没味,两个人各怀心思。搂着人看球赛也完全提不起兴趣,何和窝在他怀里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看到广告也没抢遥控板换台。   邱振明问:“何和,结婚的事儿……”   何和抢着捂上他的嘴:“别说,我多嘴了对不起。我们说好了不管对方的。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干脆吻上去不叫邱振明再说话,手上也急切地四处点火,“我们都好好的行么,振明?好好的。”   邱振明摩挲着他的后背安抚,“好,你乖一点,我们都好好的。”说着抱人回卧室做些酒足饭饱的娱乐活动。   临近高`潮,邱振明停下来,叫何和看着他:“何和,你好好看我,我就在这里。都交给我,放心好么?”   何和点头,泪眼汪汪地回应他,只说:“我乖的,很乖的。”   做完爱睡过觉,两个人不免都觉得有些不明不白,只是没人再提。   提案忙过,邱振明明显空闲了许多,连带着骚扰得何和都少加班。两个人腻在一起,终于叫何和大显了一次身手——酱排骨。   上次割破手,最后到底是邱振明下的厨。这回何和把人关在厨房外面不叫他进来捣乱。   盛出来尝了一块,果真不再是西红柿炒鸡蛋的味道,邱振明竖大拇指:“何大厨!”   何和也尝了一口,不太开心地抱怨道:“没你做的好吃。”   邱振明甜言蜜语:“何大厨的手艺千金难买,谁敢说不好吃!打他哦!”   “没放多糖啊,这把你甜的。”何和忍不住撇嘴笑了起来,“我妈说得没错,果真嘴好男人不干活。”   邱振明心想既然不是西红柿草鸡蛋味儿,还是你做吧,“谁叫你抓住了我的胃。”   “没抓住你的心么?”何和斜着眼睛瞅人,勾得邱老板心肝一颤一颤的。   邱振明捂着心口倒在何和怀里,“岂止是抓住了啊。整颗心都给你了。”   何和笑着推他起来,“情话特级甲等!再不吃菜凉了。”   “对了振明,周六有安排么,孙丁攒局了。”   邱振明翻了下手机:“和孙丁啊,你自己去吧。我周六有个约,估计得晚上才回。不用等我吃饭了。”   “你有约啊,”何和拖长音揶揄道,“我看你是不喜欢孙丁吧。”   邱振明马上道:“我肯定不喜欢啊,喜欢他还有你什么事儿!哈哈哈,哎哎哎哎爪子拿开,说正经的,离他远点。”   何和把掐他大腿手缩回来,“离他远点,为啥啊?”   为啥,小鸡仔儿也就你还问为啥。   瞅着何和聪明伶俐鬼机灵,孙丁眼珠都不转坏水就能冒出来,分分钟就能把他卖了,简直傻透腔。   邱振明探过头伏在他耳朵边气声答:“他,太,骚,了。”   呼气瘙得何和耳朵痒,脸腾地红了。邱振明不正经问:“说他骚,你脸红什么?”   何和推开人:“不吃了!”   邱振明搂着人坐回来:“不闹了不闹了,快吃乖。”   晚上何和告诉孙丁他们家只有他单刀赴会。孙丁嗤笑我又不是摆鸿门宴,没必要如临大敌,咱素菜馆见,多公共的场合。何和嫌弃死他了,问你们敢不敢约酒吧,这怎么一出门就吃饭吃饭吃饭,都饿死鬼投胎的啊?孙丁说老子看得起你才不祸害你的胃,别不识抬举。   第二天何和如约到素菜馆,发现孙丁定的是靠窗双人雅座。这厮正抖腿刷手机,看手速是翻小说呢。   “不说是攒局么,就咱俩?”   孙丁不怀好意地一笑:“听说你家邱振明不来,我找你聊八卦,把其他人都推了。”   “聊谁的八卦?”   “你的。”   “……无聊透顶了你。”   “我请客,聊不聊?”   何和朝服务生一挥手:“师傅!你们家最贵的上两套。”   “……”   为了不聊自己的八卦,何和先发制人:“你最近追的那个直男有女朋友了没?”   孙丁翻了个白眼:“滚,他他妈绝对是个弯的。在老子面前没有直男!”   何和了然,“怎么的,这块铁板没踢动?”   孙丁说:“白眼狼是捂不熟了,业务我就当送给他了。感情不成买卖在么,他就欠着我的吧。”   “你还做亏本生意?快离他远点吧。”   “我心里有数,人活脸树活皮,不至于跪舔他的。”   “是是是,你这雄孔雀开屏从不低头。”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菜过五味,孙丁问:“上周你说回家,伯父伯母身体都还好吧。”   提到何老夫人,何和不经意间皱了下眉,“身体都好。”   “你的表情可没这么说。”孙丁观察细致入微,“喂,能不能别欲言又止的。哎喂喂喂,该不会是你出柜了吧。”   何和真是忍不住要为孙丁点赞了,心想搞不好可能真会这样,嘴上却说:“你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书!”   “啧啧,真不是?”   “你跟家里出了啊?”   “嘁,他们俩?比联合国秘书长都忙,没人管我。”何和听孙丁提过他父母,两人很早离了婚,一直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相爱相杀的完美范本,只缺了一个happy ending。   别人的家事,到底不好评价,何和只得宽慰道:“没人管还不自由,我现在被逼着去相亲简直要给跪了。”   “上次那事还没掀篇呢?”   “掀了。唉,掀了就翻到下篇了啊。”何和有股预感,何老夫人不会让他逍遥太久的。“女人执着起来真可怕,幸好你不用去相亲,夹在中间两头不是人。”   “你还有得夹,我两头都没有。什么时候我也能找像邱总的另一半儿啊。”   何和觉得那股不太好的预感会马上在孙丁身上应验,果不其然,就听孙丁说:“何娘娘,你指点指点我呗,当初你和邱总怎么勾搭上的?”   怎么勾搭上的?   别说他还真是看对眼了勾了几次搭才成奸。   ☆、7   邱振明做部门副总的时候去学校招聘,何和作为学生会里为数不多老实肯干的力工,负责安排会场。邱振明压轴宣讲做得行云流水,其实心不在焉,他一直留意一个帮忙发宣传手册的小伙子,穿着一身运动服,在这个会场里十分显眼。邱振明就像个抖毛的孔雀,恨不得每个瞬息都散发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只可惜这只公的没有真的尾巴,不然屏马上开到天花板上。   何和也是初出茅庐的赤子,没见过邱振明这种阵仗,当下崇拜得不行。不过何和到底单纯,宣讲结束他也就崇拜完了,闷头收拾会场,同学们慷慨留了一地垃圾。可邱振明岂有出手套空的道理,他借着回收宣传手册跟何和搭话。看何和眼睛亮亮盯着他瞅,心里感觉极好,假公济私变着法地交换了电话。   后续全国宣讲开始,忙得各地跑,之后抓业绩忙升职,等闲下来已经不记得电话簿里那个有点动心的小伙子。   第二年邱振明又来宣讲,何和做了部门部长,不用亲自布置会场,穿了一身正装站在会场一侧过道上听了整场宣讲会。可惜邱振明只觉得眼熟,并未搭讪。   这回何和到底有些长进,会后掺在人里一直等到最后问他,自己可否寒假去实习。出于涵养,邱振明没有当场回绝,只说有机会递一下简历。   没过两天,邱振明谈项目回来,鼎峰大厦门口有个穿西装的傻小伙儿直溜儿杵在那。大概是热得不行,何和抻了抻领口,时不时往门里瞅一眼,嘴里嘀嘀咕咕。   邱振明拍他肩膀,吓了人一跳。   “你……怎么在这?”   “我叫何和,邱先生您好。”何和知道他肯定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忙自我介绍,“前两天D大校招会上见过您,今天过来递简历。想寒假有机会来贵公司实习。”   邱振明看着眼前满脸淌汗的小青年,脸蒸得红红的,真诚又可爱。这样的男孩子真是太诱人了。但他到底不是禽兽,爱花的人享受于欣赏她的美丽,却不一定要占为己有。老实说,邱振明一开始只是想好心帮帮他,收了简历让秘书通知他自己的部门最近缺个助理,可能专业不太对口,但之后有机会推荐给需要的对口部门。   何和并未多想,只当这是个开阔眼界的好机会,尤其可以亲近崇拜的人,马上答应了下来。   “我们是学校招聘会认识的,后来我到他的部门实习。他那时应该空窗很久,好像前两个对象最后都因为结婚告吹。我当时太年轻了,可能眼神完全控制不住心意,吓到他了。”   孙丁插嘴道:“你现在也控制不住。”   何和瞪他,“听不听,不听不讲了!”   孙丁摆手求饶,示意他继续。   “后来我缠得久了,还狗血地胃痛倒在他办公室里。他可能是可怜我,想要要照顾我吧,就答应如果我能接受以后彼此会去结婚,就和我一起处处。”   一开始邱振明确实只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干净的孩子,单纯不经意地照顾他,为避免不必要的尴尬,常拿开玩笑当挡箭牌。   何和确实很享受邱振明的照顾,但每次邱振明婉转划清界限,他都觉得像蒸完桑拿被泼了盆凉水,吃了颗甜枣挨了一巴掌。心里怎么甜就怎么苦。   后来渐渐地,他觉得邱振明察觉出了什么,因为他开始有意无意躲着自己。后来去实习,很少能碰见邱振明。   每次默默上了一天班,却不曾与邱振明打过一个照面,何和都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咬过心一样难受,每一口都不重,却架不住一口接一口。   之后回想那段日子的时候,何和只说了四个字:“难受死了。”   再后来,何和也开始躲着他。这样已退为守,才能换来邱振明若无其事出现在他面前,他才能偷着多看邱振明两眼。   直到有一天,邱振明出差临走让助理转告他,下周可以到新部门去实习。IT部正好空了一个实习的位置下来,已经内部推荐通过了。   后面的事情何和没有什么印象了。只记得再去实习的时候先拜访了邱振明,感谢他的照顾,说今天要去新的部门报到。然后就倒下了。   邱振明吓坏了,连忙把人送到医院,没什么大事儿。但也连着住了几天。他每天都抽时间去看何和,带点吃的,聊聊天。   何和也每天都盼着邱振明来,而且他竟然真的一天都不落地来看他。只是何和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克制自己,不要再在邱振明面前流露半分情绪,他不想把人吓走,邱振明好不容易又同自己亲近。他好得很慢,就像老天眷顾一样,让邱振明可以多看他几次。   每次何和并不敢让邱振明久坐,他不相信自己的自控力,万一忍不住说喜欢,万一告诉他自己是故意倒在他面前好叫他可怜可怜自己。   老天如此眷顾,以至于有一天邱振明竟然对他说:“如果你能接受以后各自结婚,我们就搭伙过日子。我可以保证,这期间我只有你一个,我希望你也只有我一个。至于未来如何,我们都别有压力,好聚好散就行。可以么?”   何和当时只要想着能在一起,就开心得要死,哪管他以后要不要结婚。   只是那也许并不完全是上天的眷顾,那是糖果里裹着刀片,蜜糖里夹着□□。甜你一口,同时也会叫你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拼了命地对邱振明好,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总有一天邱振明不会再想着去结婚的。没准儿万一他就成了那个可以介绍给家里的,生活在一起的一辈子呢。   事与愿违,不过目前最坏的发展也不过是按照最初的打算。   如何相识何和只三五句带过,中间曲折并未细言。   孙丁竖了大拇指,“整半天你们是纯洁的男男关系啊。”他一直都不太相信何和抱了邱振明的大腿,但也并未得到过亲口证实。   何和想了一下说,“恩,我叫他老板只是实习的时候,跟着同事一起叫习惯了。”   但后来有一次两个人玩闹,何和跟他撒娇喊振明振明。   邱振明被他的声音磨得受不了,只好假装呵斥他:“别喊我名字。”   何和不怕他,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那……老板!”   邱振明虎着脸:“叫什么老板?”   “包吃包住还随便睡,可不就是老板。”何和欺身而上,到最后手不老实,话也说得半隐半露意有所指。   邱振明不甘示弱,揉着小鸡仔儿的屁股,顶了顶跨,“你挺会给自己加戏啊,照你这么说应该我叫你老板吧。小人伺候得您舒服么?”   何和讨好道:“老板你一点都不小!”   邱振明嗤笑说:“不小的是我弟弟。你个没心肺的,不把我放心上。”   至此,何和每次惹了邱振明,都会叫老板讨饶。他拿不住邱振明怎么看这个称呼的,虽然脸色不霁,但被狠狠收拾一回也就雨过天晴了。   孙丁说:“你和你家的大灰狼居然有这么纯情的开始!当初你生病住院他照顾你,真没照顾到床上去?”   “你怎么这么污!”何和气得叫服务生,“师傅,再打包两份东坡肉!”   账款结完,两个人悠哉吃着店里送的橙子瓣。眼见着店外停了一辆黑色磨砂小跑,正正当当停在了他俩对应的玻璃前。车子没熄火,司机就下来了,一身西服穿在这个人身上没穿出正装的体面,倒是分外得……不正经。靠着车点烟,对着孙丁就吐了一口。   何和问:“这人你认识?接你的?”   孙丁咬牙切齿:“哼,谁还不认识几个渣?”   何和来了兴致:“呦?你们……合奸了?”   孙丁翻了个白眼:“我呸!跟他?就是这一坨给我那个直男徒弟介绍了个女朋友。”   何和听完大笑,他孙小四也有今天!一会儿去买两张刮刮乐庆祝一下。   窗外那男的夹着烟冲俩人摆了摆手。   何和问:“这什么人?”   孙丁说:“这个就是我说的那个经纪公司的黑心员工,吃了我两成佣金,还挖我的墙角。倒了血霉了。”   何和打趣道:“你这一会儿还有约,业务挺忙啊。”   孙丁说:“叫他等着,晌午太阳毒,一会儿他就得缩回车里,你看着吧。说正经的,邱振明最近在给他们公司电子产品谈一个责任险你知道不?”   何和见他提起邱老板也正经了起来,摇头道:“他很少跟我说工作上的事儿。”   孙丁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何和拿不准孙四问这个干吗,“你要做这块业务?”   孙丁唔地扬了声,明显心不在焉。   得,白操心,指不定是不是心思都扑在外面那个不正经的帅哥身上了。何和瞄了眼窗外,果真人不见了,“你就死鸭子嘴硬吧。得罪经济方,吃不了兜着走你!”   孙丁顺着目光往窗外看去,火气立马升了三个加号:“瞧不起谁啊你。都说保险公司当祖宗一样供着经纪公司,下家就要给上家当孙子,老子偏要当不狗腿的下家。”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孙丁身侧响起:“有志气。”   居然是刚才外靠在车上的那个帅哥。听声音,倒是很配那套西服,禁欲,有磁性。   来者不善,略微低头,慢条斯理地对孙丁说:“对于体位安排,你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很好。”   说罢,转过头来对何和伸出手,“傅天。”   何和忍着笑,忙礼节性握了握,自我介绍道:“何和。富甲天下,富先生好名字。”   孙丁嗤笑:“别抬举他了,他是付之东流的付,天不藏奸的天。”   傅天更正道:“傅立德义的傅,天道酬勤的天。”   何和见到孙丁“仇人”已经杀上了门,未免殃及池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悄声和孙丁告别:“你要是想拿那块业务跟我说,我去问邱振明。”说着瞥了眼孙丁身后,“你别太贪图美色误正事,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到最后明显不是什么好话,孙丁起身欲追,却叫人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只得冲着何和背影小声骂道:“我他妈天天为你操碎了心,你个没心没肺的。”   傅天把人往里座推,在边上坐了下来,就着孙丁用过的筷子夹菜吃。   孙丁对此举颇为嫌弃:“你不嫌恶心啊!”   傅天无所谓道:“你连自己都嫌弃啊?你跟我打听的事儿就是为了刚才那小伙儿吧?”   孙丁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   “受受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龌龊!你脑子被猪拱了吧!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书!”何和送给他的话,他转手送了人,“那傻小子满脸都写着快卖我吧,我帮你数钱。我再不帮他看着点,被甩了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你们这帮豺狼太多,才有我们小白羊不得善终。不走滚开,老子走了。”   ☆、8   吃饭完闲来无事,何和到公司加班到九点,终于把孙丁、傅天和直男徒弟的三角恋放到了一边。结果刚关机就看到孙丁的短信:“上次你家老板相亲的事儿你到底问清楚了没?”   何和真是连回都不愿意回,他孙娘娘真是操心没够。看发短信这时间,显然一下午都在与某人共度,搞不好还有良宵。心里默默画圈圈祈祷他多关心自己的菊花,那厮明显不是善类。   何和到现在也不问那个相亲对象到底是什么回事。是他不敢,他不想让邱振明觉得他在管他,然后两个人吵起来,甚至大打出手,最后不欢而散。那和两年前有什么区别。   邱振明偶尔会脾气暴,但那很少是针对何和的。   不过总要有那么一回,才能知道一个人发火是什么样的。然后就像各种恋爱经验说的那样,要么不治,要么治住。何和就是被治住的那个。   好在,邱振明也没去结婚,反倒不再去相亲。   现在想想也许不是不相了,只是避着他了。   当时何和隐约知道邱振明在相亲。有的时候邱振明发个短信说不回来吃了,晚上回来沾股女士香水味。其实现在想未必每次都是女士香水,又或者未必来自相亲对象。只是紧张昏了头,敏感到要崩溃。   终于有一天邱振明手机在茶几上震了一下,鬼使神差何和探头去看,通知里面有相亲的信息。   有些东西扫过一眼想忘都忘不掉。相亲那日何和就像失控了的死盗客,也出现在了餐厅。   亲眼见过之后就放弃了回家再质问的念头。看到两个人有说有笑,何和忍不住站在邱振明面前,问他对面的女人是谁。   邱振明装模作样地介绍一番,几次暗示他,最后含蓄地请他离开。   何和通通不接茬,就当看不懂,还问他之前相亲这么多次,这次是不是要结婚。   邱振明不想刺激相亲对象。眼看着合作在即又几近成功渗透给对方两人并不合适的讯息,他不想功败垂成。   但眼下何和叫他不来台,他绅士心里作祟不想伤女士颜面,只得答话说若有好消息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他。   何和听完眼圈登时红了,瞪着他问日子定在哪天,好提前准备贺礼。   再不拦着,不知道何和要出什么大招。没办法,邱振明安抚相亲对象要把这个没喝酒的“酒鬼”送回家,匆匆结束“约会”。   一路飙车到家。从停车场出来,邱振明把人拽出车就往家里扽。   何和走得踉踉跄跄,不住挣扎,偏偏赌气不出声,只是胳膊使劲。其中一下怼到邱振明肋扇,疼得他弯了下腰。   这下邱振明真急眼了。拧着何和两胳膊,从背后扣着,一路推进门。   “你他妈今天抽什么风!”   进了屋邱振明就松了手,没防备何和回头就撞他。黑灯瞎火的,邱振明一头磕在门口鞋柜上。   “卧槽还反了你!”邱振明一个起身扣住何和后脖颈,把人按进了沙发里,“是不是不想过了。”   听到这话的一瞬间何和真是不想过了。他在意过伤心过,甚至连跟踪的事儿都做出来,他太想过下去了。   眼下被邱振明按进沙发里,喘口气都费劲,可他就要结婚了。过日子这么难,守一个人这么难,捂一颗心怎么就这么难呢。   不过了是不是心就不疼了。   何和挣扎着回头,咬牙切齿地冲邱振明吼:“不过了不过了!你他妈个混蛋!松手!”   邱振明后知后觉感到后脑勺有液体流下来,简直气炸了,这小鸡仔子冲劲儿也太大了:“谁给你灌了迷魂药闹什么妖!”   何和仍旧喊:“你去相亲还有脸说我?你长心了么?!”   “你怎么知道我去相亲不是谈业务上的事儿?”邱振明说着还挺理直气壮,顿了下,声音明显高了一节,“你翻我手机?!何和你能不能别跟个女人似的!”   邱振明恼羞成怒,不等何和插嘴,他又道:“当初说好的,早晚要结婚。我相亲怎么了?你也管得太宽了。”话一出口,邱振明便知失言了,他本意绝非如此。可是何和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不知道邱振明口不择言是因为心虚与愧疚。   何和这下一声不吱,只是呼哧呼哧喘着气,胸膛急剧起伏。   好半天,何和竟带哭音说:“三年了,三年了啊。”   “那分手吧邱振明。”何和一字一顿,“你去结你的婚。我祝你新婚就带绿帽子,看见你老婆就软。”   邱振明原本还心怀内疚,想着如何道歉解释。结果酝酿了半天竟然听到他说分手还诅咒他,这简直点燃了火药桶,让他怒不可遏:“分手?那你等我操完这顿再说吧!”邱振明就势去扒何和的裤子,“你看我软不软!”   何和大喊着分手分手分手你滚开,死死护住裤子不让脱。小鸡仔儿拧劲儿上来了,不像弱弱的鸡仔儿反倒像头倔驴。一时间邱振明也那他没辙。   但他邱振明是谁!他这几年被何和哄得霸道惯了,想吃的非吃到嘴不可。邱振明不管不顾地一膝盖顶在何和后腰上不让他翻过来。解了皮带把手腕从后面捆好。   何和没想到自己是这么个待遇,等明白发生了什么,哭着说了一声,“邱振明啊,你这个畜生啊。”   邱振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何和也不再说话,但就是挣扎踹腿不配合。邱振明便全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然而。   第二天,倒下的不是何和,是邱振明。   虽然昨晚何和被邱振明扣住手腕,强扒下了裤子,但邱老板并没下重手。醒来后后面除了被异物进入的酸胀感,并未有裂痛。   即使刚开始自己某一脚意外踹翻了邱振明,甚至撞上了茶几,他起身回来依旧耐心地做完了扩张,过程中不忘抚慰自己前面。   何和真希望他不管不顾硬闯进来,然后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恨他,离开他,忘记他。   可是邱振明没有。   除了去相亲要结婚,邱振明对自己真是没有二话。而且就连结婚也是当初说好的,自己管得太宽了。   往日点点滴滴,一涌而入。   真是舍不得。   他不愿意再想什么分手相亲结婚,不是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不会永远是自己的么。此时此刻他只想看看他,看看这个叫他爱得放不下怂到没边的“负心汉”。作闹一场就是想把他完全变成自己的,既然不成,看一眼少一眼了。   邱振明没有把皮带解开,他手臂已经完全没有知觉。何和一边骂自己没出息,一边做好了决定,就过一天日子当一天睁眼瞎吧。   何和终于有了点反应,妥协地晃了晃上身。   邱振明马上察觉,俯下身问怎么了。   何和闭着眼睛说手疼。   邱振明停了下来,把皮带解开,没急着把人翻过来,而是先按摩手臂。何和手臂针扎一般地痛,眼泪从闭着的眼里止不住地淌下。   最后两人无话,彼此抚慰着对方做完了。   邱振明还记得到到后来何和哭得一抽一抽的,但明显人很清明,伤心地看着自己。看着看着,眼泪顺着眼角一滴连着一滴地流下。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般搂住自己的脖子。   这一刻,邱振明莫名却清楚地感到,何和放下了某些。不知道放下的是什么,邱振明怕是自己,用力地回抱何和。   折腾太久,何和累极,迷迷糊糊睡去,却一整夜没有睡实。邱振明心里燃起不安,睁着眼睛守了他一夜。   迷糊间,何和攥着邱振明不撒手,翻来覆去问:“振明,你今天回来吃么?”   听不到答案,何和就试图睁着眼睛再问一遍,而邱振明总会轻轻拍着他后背,说:“回来吃。每天都回来吃。”   然后何和又闭上眼睛放心睡去。   最后一次醒来是八点半,何和完全清醒,看邱振明也睁着眼睛,还用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看见邱振明目光黏腻,不同以往地瞅着自己,昨晚的记忆瞬间回笼。他像被猫按住尾巴的老鼠,缩着肩膀说:“老板对不起啊,我我我,你快上班去吧,别迟到。”   邱振明哑着嗓子问:“你感觉怎么样?”   何和忍不住难过眼红,抿了抿嘴答:“我没事儿。”   邱振明听完他回答,僵硬的肩膀松了下来,微微笑着把人按在怀里,在头顶说了句:“对不起,昨天我说的都是浑话。不是那样的。”   何和闷闷地回了句:“我也对不起。”   之后许久都不见邱振明再动作言语,还以为他睡着了。直到何和起身搬动他才发现他头后的血,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汪汪地给孙丁电话,哭哭唧唧半天孙小四才捋清楚是邱振明受了什么伤昏迷了。   该不会是被爆后门了吧,何娘娘不像是有这种体力的,尤其伤得这么严重。   孙丁哭笑不得说:“何娘娘,快打120啊。打给我是叫我帮你处理尸体么?”   何和连再见都没说,挂了电话又拨120。救护车来的时候,何和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恨自己,又恨邱振明一声不吭,任可先治直溜自己也不爱惜他身体。从前从不知道他是这么狠心的人。   送进医院检查,何和也不知道邱振明什么情况,只听明白要住院观察,木木地办了手续之后一步不离地守着邱振明。   住了三周院,何和请了三周假,守在病床前,像个哑巴小媳妇,勤快又沉默。邱振明撵也撵不走。   何和总感觉事情的顺序有点反了。不应该是邱振明揍他,他受伤,邱振明妥协么。结果最后变成了邱振明揍他,邱振明受伤,他妥协。算了,只要两个人好好的,什么都别管,什么都别想,以后就只想他们两个人。   只是两年过去,当旧事重现,不知道是否又到了相似的境地。   如果他真去结婚,自己这次还能下狠心说分手么?   ☆、9   孙丁晚上又发来信息,叫他跟邱振明打听责任险的事儿,他想拿份额。   何和看到信息就把电话拨过去,结果被按掉了。他瞬间有了不好的联想,心里默默给孙丁点蜡,菊花不保啊。   没等邱振明到家,孙丁回电话又说先别和邱振明说,明天出来先见一面,设计好套路再回去给邱振明下套。   何和面无表情说:“孙四你明目张胆怂恿我胳膊肘往外拐,就不把我直接把你这事儿搅和黄了?”   “你一天天的就知道邱振明!”孙丁恨铁不成钢,说:“没你好处的事儿我能让你做么?不让你白做!”   正事说完,何和明嘲暗讽孙丁意外脱光“佳人”有约春风一度好不快活。此话虽说不假,但孙丁却是为了他牺牲色相换取情报,此时出于情面无论如何无法开口说出真相,只好拿出小红本狠狠记了他一笔,打算秋后算账。   晚间邱振明回家听何和说他第二天又要出门,只当他去加班,叮嘱别久坐,常活动。然后就活动到床上去了。   那边孙丁也是忙里偷闲,插空打个电话又被拖了回去。   “你他妈什么托生的贪吃没够就知道做做做做做做,我都睡醒一觉了还他妈没做够。”孙丁拿脚踹人,却也把脚送到对方手里,反被往怀了拽了过去。   傅天一扫白日里桀骜不驯反而面无表情,按着人接着开疆扩土,“我这里从来就没有过河拆桥。你以为贼船为什么易上难下?”   孙丁看着他眼里毫无暖意,勉强自嘲一笑。好在他器大活好,勾住他脖子,轻声道:“因为难(男)下……女上。”   “还有时间跟我掰扯啊。看来还是没吃饱,咱投入点吧。”   “明天……明天你确定他们会见面?”   “我一得消息就去告诉你,你却罚我晒太阳。”傅天说着,合手按在了孙丁腰上,看孙丁咬着牙不吭声,便没撒手,“把我当傻子耍,嗯?”   不得孙丁回应,又不乐意落个床上逞威风的坏名,傅天只得松了人,换成把人干得满面潮红,□□迭起*。   天光大亮,孙丁已经软成了一滩水,捧都捧不起来。傅天戳了两下,说:“破布娃娃是不是就你现在这样?”   “你这都哪看的啥啊?!”孙丁累得只余气声。   “办公室小姑娘看的言情小说。”傅天又穿得人模狗样,扯一边嘴角不怀好意地一笑,“多谢昨夜盛情款待。”   孙丁明白再下一句话多半就是他日有缘再会。   傅天原也是嘴刁的主,并不常出来玩。素传他一旦看中猎物,定要叼在嘴里吃过餍足之后才肯松口。孙丁本来就有求于他,只当钓了一只优质□□,顺便换得消息。此刻眼见傅天一件一件把衣服穿好,反倒莫名有些不舍。   许是被徒弟伤到了,竟然有一瞬间觉得即使是和这个禽兽凑合凑合也能忍。   不过手纸就是手纸,用过了就丢,还没见哪个人捡了擦屁股的手纸回去,更何况是禽兽。   傅天走了,孙丁设好了闹铃又睡过去。中午的事儿是大事,不能迟到。   不管闹铃定了四个还是五个,孙丁到底是睡过了,最后依靠着自己强大的生物钟醒来的。   见到何和就一个劲儿贫,说正是自己对何娘娘饱含着深深爱意,即使连续不断做着被追杀的噩梦,还能及时醒了过来。   何小鸡仔儿也不管孙丁信口开河,自己吃得叫一个欢。孙丁接着满嘴跑火车,也不拦着他吃。过一会儿,估计叫何娘娘硬塞也塞不下。   两人反倒没一个人提今天为什么见面。   “你开着嘴炮还没完没了地看什么手机?业务这么繁忙?”何和终于吃了个舒坦。   孙丁心里合计着事儿。傅天说刘明惠约邱振明,定了十二点的位子。眼看着时间要到了,一个人都没来。   “可不是,再被我徒弟撬一个墙角,我就得喝西北风去了!”孙丁解屏看了看短信,除了傅天文字骚扰占他便宜外,连个10086都没有。   傅天:小菊花还盛开吗?医药费管够。   孙丁心想你还真是仁至义尽啊:老子就是菊开二度也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之后莫名频频划开手机,却没半点音讯。看样子傅天本是随口一玩笑,是自己太当真叫对方下不来台,抬杠都欠奉。   孙小四明显心不在焉,最后反倒是何和一回头,先看到了穿过大堂的邱振明。   和一个女的。   就听见当啷一声,何娘娘手里的餐具掉到盘子上,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何和恨不得马上钻进地缝里,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埋头缩在座位里。   孙丁从手机上转移视线,下意识往四周瞅了瞅,何娘娘却像眼痉挛一样使劲儿跟他打眼色,示意他低头别露脸。   孙小四当下了然。   可是,一桌俩人都埋头不吃饭不玩手机,不要更奇怪好不好。   “人,走,啦,压根没听见你这动静。”孙丁故意用气声配合何和。看着他长处一口气的样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回吃饭都想把这货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回炉重造一下,好好锻一身铜皮铁骨出来。   说不定,邱振明是上帝造的,好歹还有肋骨;何和却是女娲捏的,甩得一身软泥。信仰不同怎么谈恋爱!   孙丁敲了敲桌面,问:“你就没什么想法?”说着,往邱振明的方向努嘴,“女的。”   何和捡起餐具,目不转睛地往嘴里塞了片吃的,不出一声。   “姜。哎……我的祖宗。”   嚼了几口,何小鸡仔儿才意识到孙丁刚才说什么,忙呸呸吐出来。   “能出息点吗,何爱妃?盛宠多年,拿出你的手腕和气势来,干啊!”   何和完全不接茬,反复嘀咕:“我这回可不是故意见他的。他怎么也来这……吃……啊?”   最后这几个字越说越慢,“孙丁,你故意的?”   这白痴终于发现了。   “拜托你找找重点,你都要被打进冷宫了!提点气成吗!”   “你怎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吃顿饭而已,没什么啊。”何和自己说着都心虚,“你看咱们俩不也一起吃饭吗?”   “这能一样吗?你都单独和哪个女的吃过饭啊?”   就一个,还是相亲对象,这危险概率是百分之百啊。   “可是跟你吃饭比跟女的危险多了。好歹你是男的啊。”   孙丁气得头顶冒黑烟。   以往正经又毒蛇的都是何娘娘,现在改邪归正,不,是矫枉过正,装傻充愣胡搅蛮缠也耍了个满分。   凡事赶鸭子上架都有个度,孙丁胸腔里一口气顶着,冷眼看何和自己骗自己。满桌子菜一口都吃不下去,真亏得慌!   “你怎么还生上气了。”何和这几年跟着邱振明练的,分分钟看懂脸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没头没尾的,还是、还是当没看见吧。肯定就是客户,是客户呗。”   面对宁愿当睁眼瞎的何和,孙丁真是有些意外。   之前就小乌龟一当,头一缩,反正没被糊到脸上,就当没看见,不知道。孙丁也由着他掩耳盗铃,大不了自己帮他看着。   可是看着看着眼瞅要出事儿了,正主还在这唱一二摇**呢。   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真不该生这个气。换了谁,都不会一看见自己男友和别人单独吃饭就怀疑人出轨。可要不是傅天说刘明惠三番五次打邱振明的主意,邱老板都不避讳,孙丁也不愿意当挑拨离间的心机boy。再不防患于未然,哪天革命友谊升华了都不知道。   原本傅天也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主儿。要不是孙丁徒弟那事儿他办得不地道,他也不会跟孙丁说想办法找找云然科技的关系,他们最近要投产品责任险。   孙丁一听,这不是邱振明的公司吗?他做产品的,要买保险,总是能说上一两句话的。不过孙丁没打算用他这个关系,踏何娘娘的人情求邱老板,犯不上!听听就算了。   但是傅天下半句让孙丁竖起了耳朵:“要不你来抱我的大腿也行,我们部门的一枝花就要把云然科技的产品总拿下了,你乖乖的,就有肉吃。”   ……   之后孙丁明显对这块业务上了心,旁敲侧击一番,获得二手情报。   刘明惠是傅天空降的顶头上司,虽然说家里有钱有背景,但是二十□□了没个结婚对象,家里安排的相亲比三餐还密集。不知道是家里的意思,还是自己的意思,借着给经纪公司拉业务的名义,这个月俩人已经见了三次面了。   说起来孙丁头一次见邱振明还不是通过何和,后来知道何和跟邱振明是一家还感叹过世界真是小得比头发丝就粗一点。这段时间,孙丁也是到处跟与邱振明或多或少有点关系的人打听这件事。坊间还一度传出了孙丁要撬何和墙角的传闻。   当然,从拉业务到撬墙脚这些事,何和应该都不知道。   孙丁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讲,只好把人带来,万一刺激一下危机感爆棚,俩人之间的问题就解决了呢。孙丁都做好了,何和一怒之下冲动行事,他搂腰抱腿连拉带拽维护和平的准备。特地想要积攒体力,虽然让傅天这个不知道什么托生的给破坏了。结果,现在这情形往期望轴的反方向发展了,英雄无用武之地。   “哎,”孙丁长叹一口,平心静气地说,“是客户不假。”   何娘娘偷偷松了口气,肩膀塌了下来。   孙丁又说:“可你也知道我叫你来不是让你不分青红皂白上去抓奸的。有些事,你自己装哑巴瞎子聋子,别人也帮不了什么。”   何和低着头什么都没说,只是拿了手机看一眼时间,说句有事先走,就要猫腰开溜。   孙丁最后抓住他说:“你知道,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何和点点头,小声答:“我懂。”   看着何和一溜烟小跑出去,孙丁心里不是滋味儿,“唉,我他妈这都操的什么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迭起:改错别字改到这,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条微博吐槽,说此潮非彼潮。虽然如此,还是标个星,LZ词量有限,在这文里的潮就是你想的那个潮没错,多谢大家理解包含。如有贴切词语,烦请指教。 **唱一二摇:家乡土话,也不知道是一二摇,还是婴儿摇,总之是还有闲心干别的不重要的事儿的意思。家里太后经常用这个说我。   ☆、10   何和简直是一路连跌带撞地轱辘回了家。即使在孙丁面前表现得再像一个处于正常恋爱关系的某一方,心里依旧给邱振明定了罪。一个巧合可能只是巧合,多到可以凑局斗地主打麻将三国杀,大概也就成了那个你不愿意承认也否认不了的事实了。   一开始,他真的以为孙丁找他是为了邱振明公司的业务。如果是说一句话的事儿,肥水当然不流外人田;如果说一句话也起不了什么作用,说一句又如何。可是看到孙丁一脸淡定看着邱振明和他的女伴,何和瞬间明白,为什么昨天孙丁问他知不知道邱振明公司的业务进展,为什么中午还对这个业务兴致缺缺,晚上却饿死鬼一般非要分一口肥肉吃。   何和知道事情一定不是他看到的这么简单。如果邱老板和他的女伴只是随便吃一顿饭,孙丁肯定会把这当作花边新闻拿去揶揄他。可是他把自己叫来,让自己亲眼去看。在和女同事、女客户吃一顿饭背后,还有其他孙丁想让自己去发现,去确认的事情。   可是,到了何和这个年纪,他已经了解过某些现实的残酷。有些拼命追求想死死攥在手里的东西,到最后不仅要眼睁睁地看它从指缝溜走,还会争得遍体鳞伤。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难么?   “想我呢,这么心无旁骛的?”邱振明一进屋就把领带撸开,甩在沙发上,边说边亲密地搂着何和的脖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何和没答话,但是顺手也搭着邱老板的腰,把吻献上。   这个吻显得格外眷恋又持久,直到最后何和已经不愿意放人,把脸颊贴在邱老板脸侧,耳鬓厮磨。   邱振明一瞬间接收到何和心情低落的信号,轻声问:“小鸡仔儿,你咋了?孙丁起什么幺蛾子了?”   何和脸埋在他肩上,左右摇头蹭了蹭衬衫,闷声闷气地说:“想你了就是。”   说完仍是半天不松手。   “宝贝儿,换个姿势。”邱振明拍拍何小鸡仔儿的后背,“松一下,老公的腰,腰!晚上还想好不!?”   何和笑出声,松手放人:“这就不行了?”   邱振明直了下腰,又猛地搂住何和,像抱小孩子一样,把人抱起又放倒在沙发上,左右手各哈了一下,搔何和的痒,“什么都敢说,啊?要揭竿而起取而代之了?”   何和在沙发上被痒得不停地笑,泪水顺着眼角流入发线,鲤鱼打挺一般企图躲过作恶的手,只是敌人太强大,只好告饶。   “先给你个警告,你等晚上的。”邱大恶人说得恶声恶气,但却冲着何和张开双臂。   何和自然主动投怀送抱,企图喘匀气。   邱振明点吻他的额头,“开心啦?”   何和刚要点头说是,就听邱振明又小声加了一句,“你个小M。”   何和刚才闻了邱振明,身上没味。   看起来他和女伴有一定距离。不过也可能是早就分开了,所以味道都散了。   邱振明陪着一起做了晚饭,才觉得何和又缓过神来。   莫名地,他感觉小鸡仔儿忧心忡忡地状态再次袭来。上回是见了孙丁之后,这回又是。   眼瞅着何和放下筷子等他吃完,邱振明若无其事地问:“孙丁怎么惹我们家小鸡仔儿不开心了?他是不是还没找着男朋友,所以总来欺负你?”   何和一听到他提孙丁,脸上表情有些垮,又提起筷子戳剩下的两口西兰花:“哦,没有……呢吧。”   “你俩中午吃啥了?不是吃上火了?”   也许真是要上火了,何和不想再谈中午的事儿,搞不好自己一个急火攻心,真的揭竿而起,日子就过不下去了,便睁着眼睛编瞎话:“他又放我鸽子了,没吃成。”   邱老板说:“你俩想去哪吃来着?明天我带你去吃。”   “……”何和,“赵小伙麻辣烫。”   被扣了屎盆子的孙小四打了个喷嚏。   傅天:“这是谁背后都不念你的好,扎你的小人呢。”   孙丁抬眼皮瞟了眼他:“拿脚趾头想都知道,不是你就是何和,哦,还可能是我那倒霉徒弟。”   中午何和没走两分钟,傅天人就到了,说他嘴欠不长记性,上门收拾人来了。俩人荒淫无度一下午,这会儿正在房间里点了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呢。   “还惦记你那徒弟呢?”傅天嗤笑一声,“你纯属打了左脸没记性还要伸右脸过去。”   说实话,在饭店看到傅天的时候,孙小四心情莫名好了一点:“何娘娘的事儿我管得惹了一身骚,可不敢惦记我那徒弟了。再说你在这对我徒弟虎视眈眈的,我也不能太没眼力见了。”   傅天没接他徒弟这一茬,只说:“邱振明那两口子的事儿,你也是朋友义气,等何和想明白了就好了。你别往心里去。”   这一句孙丁听着还挺顺耳,“哼,不是你说我见色起意,撬姐妹墙角了?”   话还没说到一半,就听见傅天又接:“大不了绝交嘛。”   孙丁一脚踹在傅天后腰,傅天正前倾着身子叉食物,一不留神闪下了床。   哐啷一声,傅天把叉子往盘子里一扔,解了浴袍,抬腿迈上床:“来吧,你这欲求不满的,咱吃点别的。”   吃完饭,邱振明跟何和一起收拾厨房。完事了也没回书房忙案子,反倒跟着何和一起窝在沙发里看《消失的爱人》。之前百度过,说是妻子为了报复出轨的丈夫而设计的“谋杀”,企图挽回爱人。   何和想着要不要剧透给邱振明,又怕这个剧情敏感,心里巴不得邱振明赶快回书房。   扭头一看,邱振明眼睛聚焦在屏幕之外。眉头紧皱,明显情绪不太高涨,没心情看电影。   “加班这么辛苦吗?我给你放松放松吧。”说着,顺手关了电视。   “都是公司的烂事儿。”邱振明就势往何和腿上一趴,等着享受和小鸡仔不轻不重的“抓挠”。   何和试着推搡两下,但邱振明压得实诚,“哎,你先让我起来,这个姿势用不上劲儿。”   “不要,就这样。”邱老板撒起娇来也是没谁了,何和只得妥协。   其实邱振明是想着产品责任险的糟心事。产品上线迫在眉睫,不知道总裁办打哪找的经纪公司,进展慢得一逼,还见天的要求约谈,一点正事儿不干。经纪方前两次约谈还聊聊业务,这回就差脸贴标签大写着我想包你。阿姨,我们不约!   中午应付完刘明惠,邱振明立马给自己助理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以后勤联系点经纪公司,人都直接联系到他这了。还有再单独约谈一律推了,不行就让副总去。   回到公司,正好看见徐青辉从电梯里出来。   徐青辉上前打招呼:“邱总,这是来加班了?吃饭没?产品快上了吧。”   “刚经纪方约吃饭。”邱振明刚窝一肚子火,又不好冲人撒气,只得变着法抱怨:“这回这经纪方比甲方还难伺候。徐总,我这产品实在是着急推,要不真到你们总裁办静坐抗议去了。”   徐青辉被说得一脸尴尬,这家经纪公司确实是走了总裁办的关系。没办法,后台硬。眼前这位他也得罪不起,虽然说少有人知,可是做到总裁办这个位置还装作不知道邱振明和集团的关系也不现实,只得半装糊涂:“哎?我回头了解了解。这经纪公司之前接触还不错,要是这样,下回真得掂量着合作,可不能给你们产品部门添麻烦。”   邱振明也没指望着他一个人就能解决问题:“那就有劳徐总费心了。”   徐青辉见有台阶下,说:“哪里话,之后产品上线我们总裁办一定全力配合。”   邱振明最后道了个谢,进了电梯。   两个人腻歪了一会儿,反倒没滚进卧室翻红浪。邱振明在公司累得半死,沙发上就睡了一觉,何和看着邱振明疲累睡着的样子发呆,也不知道有没有在想他是工作累还是有心事累。   后来何和也歪在沙发上睡着了。等半夜因为睡前没上厕所清库存憋醒了,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邱振明胳膊搭在他腰上,没十分亲密的样子,但老夫老妻的架势十足。   蹑手蹑脚地上了厕所回来,床刚软塌下去,邱振明迷迷糊糊问:“上厕所去了?”也不等何和回答,摸着把人搂过来,又嘟囔,“睡吧。”说完还摩挲了几下后背,然后不动了。   何和倒是清明了几分,若有所思看着邱振明,直到睡着。一晚上断断续续睡会儿就醒来睁眼睛看看眼前的人。   早起,何和眼下青色明显。邱振明把人豁了醒了,打趣道:“你这晚上背着我到哪纵欲了,脸色差成这样?”   何和也不答话,半响眨一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邱振明,还没完全睡醒。没洗漱,被邱振明吻上了也不知道躲。   “睡傻了,小鸡仔儿?”   一吻毕,何和终于有点睡美人被吻醒的样子,说:“我就躺在你的床上,你说我跟谁纵欲?”   “但我昨晚上可什么都没干。”邱振明揶揄道,“难道你大晚上起夜去自给自足了?”   何和侧躺支着手肘,另一手点着邱振明胸口,“你是什么都没干。我还想知道你上哪纵欲去了都不想干我了?”最后三个字何和说得很小声,凭白熄灭了点人胸口的嚣张气焰。   邱振明笑着大喊冤枉,攥起他手指,放进嘴里舔了一口,“你老公都要让工作给□□了,昨天是真没力气干你了。”   何和飞快地瞟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然后一腿钩住了邱振明的大腿,□□地磨蹭,“老公,工作还有我知情知趣吗?”   此刻的何和简直是一只巨大的人形诱导剂,看得邱老板心痒无比,按着把人吻了个瘫软,接着竟然起身了。   “我今天早起有个会不能晚,你晚上早点回来。”一句话说得气息极重,最后几个字说得尤为咬牙切齿。现在邱振明弹幕糊脸——“等着老公干死你”。   何和哀嚎:“那你这么一大早把我弄醒了干什么啊啊啊啊啊。”   邱振明走后,何和还赖在床上不起,眼瞅着要迟到。   何和自言自语,“难道自己真是欲求不满了?平时没这么骚啊……”   等到晚上,两个人都没回来。邱振明倒不是去赴酒局,是研发组这边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问题。等讨论出解决思路已经快十一点了,赶忙看了眼手机,只看到何和回他的消息,说是他们组的产品被下架也是要赶工,不知道要到几点,可能不回家了。   邱振明发信息过去,问他回家了没。心里盘算要是十分钟没收到回复就回家看看是不是睡着了。结果何和很快回他说回不去了,问他是不是结束了,叫他早点回家休息。   普通职员的确不比这些能当甩手掌柜的。邱振明做完决策,组里的人就像何和一样加班加点实施方案。既然何和不在家,索性邱振明也没回去,能帮着做点什么就做什么。可是他脑子里总闪过何和早起疲惫的脸和有些难以名状的情绪。   ☆、11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前后脚到家,邱振明还好些,何和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澡也没洗,倒床上就睡着了。邱振明哭笑不得地扒他的衣服裤子,边动手边嫌弃:“脏兮兮的小鸡仔。”低头亲了一下何和的头发和脖颈,“都有味儿了!”   “你也别嫌弃我。”说完,邱振明搂着人一起睡了。   何和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看到邱振明在厨房收拾青虾,犹豫了一下先去洗了个澡,才出来找人。   “你不去公司啊?”何和从背后搂着邱振明的腰。   邱振明背过一只手反拍何和的后背,手掌拍上来的感觉厚实有力,何和顺势把头靠上去,轻叹了一口气。   “家里有只肾虚的小鸡仔,得抓紧补补。”其实邱振明回来睡了两个小时就醒了,去了公司看倒班的组员差不多都到岗,就跟项目负责人打了声招呼先走一步。   回来往菜市场走了一圈。超市的蔬菜不新鲜,所以邱老板就穿着那身人模狗样的西装“视察”菜市场去了。   邱振明并不是毫无察觉。就如此时何和靠在他的后背,与平日毫无差别的依靠,甚至毫无异样的声音语气。但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使是平和的氛围,也让邱振明意识到一丝异常。这种能力就像是动物识察自然的本能,微弱却敏感。   邱振明扪心自问,自己才是这些细微差别产生的罪魁祸首,绝不是何和。可是一向果决又细致的邱老板却不知道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一切看起来太正常了。   可问题偏偏是……太正常了。   何和比较喜欢油焖大虾,邱振明盐水煮的。端盘上桌的时候,邱振明眼瞅着何和两条雀跃地眉毛耷拉成八字型,差点乐出声。   “你怎么这么图省事?”嚼了两只,何和实在忍不住,白了邱振明一眼。   闻言,邱振明连忙双手取了一只,剥好皮沾了些许酱料,“最近少吃点吧你,小心上火。”   转念一想,邱老板今天表现得确实相当尽如人意,除了这一盘光溜溜的虾。何和又有点喜上眉梢。   看到邱振明对他咧嘴笑,何和忙伸手擦脸,还问哪边哪边。   “眉毛。”   何和惊讶,眉毛也跟着一挑:“都吃那去了?”   邱振明大笑:“你内心戏都让眉毛演了,戏太足了。”   何和实在跟他没话说,不过倒是想起一事:“对了,我周末回家。”   “怎么又回家?不是才回家吗?”   何和没想到邱振明突然变得这么紧张,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我,我也没才,这不有日子了。”何和低头吃饭,悄悄瞟了他一眼。   “不是家里二老有什么事了吧。这种时候就得跟我说,别自己扛着。”邱振明知道何和不想让家里察觉他们之间的事儿。对此,他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从不逼迫也从不避讳。倒是何和每次都觉自己亏欠他甚多,更不想麻烦他。   “不是不是,家里挺好的,就是我妈想我了。”说完何和又心虚地加了一句,“你要送我去吗?”   邱振明拍了下他放在桌上的手背,自顾自吃着,说:“不了,周末还得加班。”   何和一颗心咽回肚子里,就听见:“等你回来我去接你。”   多希望这个时候能饭米粒吃进气嗓子咳咳咳不停,好转移一下注意力。   等看够了何和一惊一乍的脸,邱振明又慢吞吞补了一句:“如果我有时间。”   邱振明没个正经的时候气死人不偿命,何和权且当他顺嘴一说,他哪知道邱振明这回可是当真的。   最近跟小鸡仔儿相处的时间有限,两个人工作辛苦,看他频繁地往返也实在有些心疼。纵使何和不说,也明白肯定是家里有难以开口的事情要处理。邱振明不刨根问底,不意味着他眼瞎看不出来。   手上的项目这周就要告一段落,但愿能赶出时间来。   等何和被工作折磨得连滚带爬地轱辘回家,邱振明负责的部分也到了最后一刻,相互疲惫地问了晚安,没再联系。   但何和还不能睡,母亲大人还要语重心长地布置工作。   “明天相亲的女孩子是你陆阿姨的表侄女,来来来你看看这照片。”   果然来了。   何老夫人坐在沙发上,像招呼小狗一样慈祥地招招手。   阴谋,何和有预感老妈这周狂轰烂炸找他回来是为了这种事。原本以为上次三姑家的事情过后,至少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再为此而搪塞。但是不按常理出牌才是何夫人的常理。   回来的路上,何和一直在想要如何灭了母亲大人的这股邪风,出柜的念头忽隐忽现。总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出路,但时机并未成熟。   每做一件事,都不见得会有一个时刻可以说完全准备好了。   何和不知道自己在等待哪个时机,如果永远也等不到呢?可能不到死的那天他也不敢肯定会有人跟他走到白首。就好比不到邱振明说分手的那一天,他便奢望着两个人永远都能在一起。   成了基佬并不是何和的错,可是那些来自有些人内心深处的偏见,和隐约的社会压力,让自己无时无刻不充满了对父母的愧疚。   所以哪怕是少造成一点点伤害,也是好的。   可他也不愿违背意愿去相亲。   上次原本便是无可奈何,即便开门见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犹觉过意不去。纵使邱振明不在意,邱振明在相亲,他也有自己的底线。   这样想,连何和自己都觉得有点无奈。   自己在坚持什么。   恋爱关系前景的不明朗,父母的期待,与自己的意愿,都在撕扯着他。何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坚强的人,但他别无选择。   再一次,何和再一次萌生了倾诉的欲望。对着一个他不认识但感到安全的人倾诉,期望得到或许只是一个不是否定的回应,哪怕只是微笑。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托盘而出寻求解脱和慰藉的时候。   何和面对母亲的笑脸相迎,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只能硬着头皮说:“这回您又是咋划拉来的?你单位的陆姨吗?不是去年就退休了?”   “菜市场买菜遇到的,你妈是谁啊,聊两句就给你约好了。”   “妈,”见识到老妈的战斗力,何和叹了口气,“三姑介绍的那个还没过去几天呢。”   何妈耸肩,“这回你陆姨提的,我也不好拒绝,再说那姑娘同意见一面,你看两眼也不少块肉。”   没等何和插嘴,老妈鼻子里出气,又插刀:“再说就你长这样,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妈,求你了,这回帮我挡一挡陆姨吧。”   “哎~这回我都答应人家了。下回的,下回的吧。”   何妈说完,放下手机,转手拿遥控板调到《非常完美》,看着电视里的台上的每一个女的都眼冒心心。   何和本想当滚刀肉,但是老太太比她还混,到底是治住他爸几十年的老江湖。   何和起身蹲在她跟前,说:“老妈,你让我再玩两年行吗?我现在没做好准备结婚。”   “没让你现在就结婚,先处着。等到想结婚再找对象就晚了。”何妈晃了下腿,把何和放上去的爪子晃掉。   “别在这蹲着,哈巴狗似的。”   “妈,何夫人~徐秀丽……”   何妈就当作听背景音,完全不受影响。   何和没招,站起来走了一圈。   走回到老妈面前,拿出手机按了几下,说:“老妈,你看,我这明天得加班去。现在就得走,一会儿你跟我陆姨说一下对不住,对不住哈。”   说罢,就往沙发扶手上搭着的衣服上摸。   何夫人电视也不看了,遥控板一扔,冷声道:“你走一个试试。”   何和脚步不停,走到门口穿鞋:“妈,我先走了哈。”   “和和!”   何和手搭在门把手上,看着他妈。   何爸从房间里出来,没看明白这架势,问:“干什么呢,这么大声?”   转头又问:“儿子,你这要出去买啥啊,这都几点了。”   “你儿子这是要走!”   何爸看向何和,一脸茫然,问:“什么事儿这么急,干什么走啊?”   何和抿着嘴不吱声,看了他爸一眼,又看何老夫人。   “不是给你儿子介绍了个相亲对象嘛。”   “上一个不……”何爸话说一半,被何妈剜了一眼睛,闭上嘴。   “别走了别走了,你看看都几点了。”何爸忙往回拽人。   何夫子不是不知道自己夫人又给儿子找了个相亲对象。说实在的,他也觉得这回有点太着急了,可是到底是自己老婆得自己疼,也不好当着孩子面说什么,只能和稀泥。   何和看着他妈,松口道:“那我明天可哪都不去。”   何夫人表情缓和,“哼,爱去不去。”   说完,拿回遥控板,换了频道。   何和脱了鞋,尴尬地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他老妈连广告都看得津津有味的,全当何和不在场。   “妈……妈,你别生气啊。”何和实在坐不住了,刚才何老夫人历史性让步了,怎么也得给他老妈一个台阶下。   正好节目演完了,何妈把电视一关,遥控板往何和怀里一扔,“有什么生气的。我儿子多陪我在家吃一顿饭,求之不得呢。”   说完,哼着刚才节目结束放的主题曲,回了屋,全然没听见何和在身后喊她一声妈。   ☆、12   晚上,何和还是没睡好。   这种半睡不醒的状态已经很久了。这次连回了自己家也捞不着消停觉睡。但总算把老妈搪塞过去了。要是再相一次亲,他真是连见邱振明的面都不敢了。   第二天一早,何和七点不到就起来了,还想着说陪老妈去早市买菜缓和下关系。没想到,何老夫人已经在厨房里做早饭了。   “起来了?一会儿饭就好了。”他妈跟往常一样,就好像昨晚上的事儿都没发生过一样。   何和松了口气,愉快应了一声。   洗漱完,何和扒着厨房的门框边,讨好地陪着笑,“妈~~~~”   何妈眯了下眼睛,突然问:“你说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何和忙摆手,“真没有,我就是不喜欢现在谈,拘束。”   “真不是你之前送饺子的那个?”   “真不是,”何和诚恳道,“那就是我一同事,你见过的。”   何妈表情自然,答了句好。   但何和心里有点打鼓。   可能是最近太敏感了,他觉得何妈早上有点怪。平时何夫人的名号不是白叫的,跟着教书育人的何夫子,那是相当的懂礼貌。即使是何和不记得名字的朋友,何妈提起来也都客客气气,从来不说“这个”“那个”的。   好歹早饭过后,一家三口一起去菜市场,采购相当丰盛,何和忐忑的心才略略放下。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还没有下降,主母大人还是大鱼大肉地伺候着。   一整天,没人再提昨晚上的事儿。各自做事,聊天,顺顺利利地度过整个白天。   快吃晚饭了,何妈叫何和盛饭。何和瞅着一大锅饭有点蒙。等何妈往桌子上端第五道菜的时候,何和终于觉得不对味儿了。   何妈把酱鱼摆在中间,说:“去,再成两碗饭。”   何和刚要张嘴问,门铃响了。   听到门铃响,何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去开门。别愣着了。”本能往往教人趋利避害,这个时候何和只想变身成葫芦六娃。   何和不情不愿地开了门,惊得猛然看向了何妈,她表情镇定,显然并不意外。不详的预感成真,如果不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他此刻只想把门狠狠地甩上。   “陆姨你来了啊。”何和强装笑脸,把门让开。   等陆姨走进门,把身后的小姑娘让出来,何和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何妈从来没在自己儿子脸上见过那种表情。   开门后的第一时间,何和难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便回头去招待客人。她料到了她的一意孤行会让何和颇不情愿,可他那一眼,让她百感交集。   只那一眼里,或许是失望,或许是痛苦,或许还有无奈。   她记忆中那个乖顺的儿子从来都是温柔且带有一丝倔强的,这样让她不愿对视,不愿回想的神情,还是第一次见。   然而纵使此刻内心有一丝怀疑自己做的决定是对或错,看到小姑娘被儿子让进屋来,两人一前一后,也不禁宽慰自己,即使不是这个姑娘,有朝一日能见到儿子媳妇璧人一双也值了。   这顿饭何和吃得没滋没味,甚至分不出一丝关心给在座的客人们。倒是何妈和陆姨聊得开心。原本的主角小姑娘也跟何和一样,全程没什么参与感,倒是吃得挺欢。   唯独何父最忙,最累。整顿饭听着两个女人聊什么不说,还要留意自己憋闷的儿子,观察闷头吃饭的小姑娘。   再看自家这两个人各自的反应,何父反倒不希望这顿饭吃完。   勉强撑着吃完,送走了客人,何和再没一点笑模样。   收拾碗筷的时候,何和把餐具扔进了垃圾袋,把汤汤水水倒进了洗碗池,并没意识到有任何不妥。何母见了,一言不发地把勺筷子拾捡出来。   最后实在找不到活了,何和有点慌了。   原本他是占理的一方,被伤害的一方。可是想到那个在他心上狠狠戳了个窟窿的人,是给予他生命,养他,爱他,护他,他穷尽这一生都无以为报的亲人,他所有的恼火、失望、怨恨便都泄尽了。   不是她的错。   她不知道我喜欢男人,何和想,所以她不是有意要伤我的心。   可是他心里实在是难受得要命,便纵有千种情绪,更与谁人说。   何和心不在焉,何妈全都看在眼里。   她想过何和可能甩脸子不配合,也想过他一怒之下争吵起来,唯独没想到何和一言不发默默做事。   何夫人试探着问:“晚上看你也没吃几口……”   何和懂这句话里传递出来的信号,妈妈在向自己示弱。作为一个已经可以担当重任的儿子,家里未来的支柱,何和明白,这个时候必须要说点什么。   只是,一开口,声音颤抖得无法控制,只一个字便哽住了喉:“妈……”   何和摞好洗干净的一叠盘子,忐忑地等待何夫人问起今天这场如有雷劈的相亲。   他隐约已经感受到了这场相亲的背后,其实是母亲的试探。   她是从什么时候察觉的呢?   也许是上次发现那辆车。   也或许是更早的时候。   心有疑问便寻之,母亲大人无论如何绕不开他这个答案。   做一个孝子,撒一个善意的谎言。   之前他可以说他没准备好,他不想结婚,他没玩够。   但现在,这些都不管用了,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现在,母亲已经把刀子递到了何和的手上,也忐忑地等着被他插上这一刀。   这顿饭吃得很早。   一切收拾妥当,一家三口相顾无言的时候还天光大亮。母子俩各怀心事,也无心交谈。何夫子隐约觉察到气氛有异,却不知道从哪开口,只好开了电视机,切到象棋频道,音量调到他刚好听得见。   过了好半晌仍是无人说话。   何妈看着何和一脸消沉,终于不忍心道:“今天,今天是妈欠考虑了,叫他们来……”   “妈。”何和终于出声打断,嘴唇颤抖,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只喃喃又道了声“妈”。   看着儿子的眼眶微红,额头上青筋暴起,何妈到底没问出口。只是残喘在心底的那簇小火苗终于在这可怕的沉默中燃得只剩了灰烬,就连剩下间或的细微燃爆声都吓得她心惊肉跳。   何和几度张口,最后刚说出了个“我”字,何妈终于感到了害怕。   “和和,别。”何妈眼里泛起了泪光,她再强势且聪慧,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脆弱,“和和啊,妈今天就不留你了,你坐车回去吧。这两天事太多,回去多歇歇。”   不等何和答话,何妈已经起身去走去冰箱,取了抄手出来。   “这个别忘了带上。妈就不送你了。到家发消息就行。”   剧情突转,何和措手不及,茫然地跟着老妈的指示,起身换衣服。等回过神来已经站到门口穿鞋了。   此刻他才意识到刚才差点嘴一哆嗦把柜出了。   是被何妈打断了。   她不想听了,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会听到什么。   何妈从门口挂着的衣口袋里掏了几下,只有几十块钱,又返回屋子攥了一把纸票出来,“打车走吧。”   说着又去掏他爸牛仔裤兜,“这点零钱也带着。”   何妈把钱塞进何和手里,两手包着何和攥钱的拳头,拍了几下,往外推去。徐秀丽舍不得松手,嘴里却说:“走吧,走吧。”   何妈不肯抬头看他,虽声音无虞,何和却已全然明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变成了他与母亲不能说的秘密。   面对颤抖的母亲,何和无法无动于衷。他在门口默默跪下,冲着何母磕了一个头。   没说一句话,离开了。   听到门响,何夫子才回过神来,二丈和尚地问:“门响了?谁来了?”   他刚才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象棋棋局的排兵布阵中,母子俩说话全然没往心里去。   何妈无精打采地走回房间,“我让儿子回去了。你看你的,我先睡了。”   何夫子现在想拦儿子也来不及了,真不知道这母子俩最近怎么了。昨天当儿子的威胁亲妈要离家出走,今天转眼亲妈就将亲儿子赶出家门。   这眼瞅着天就要黑了。   ☆、13   太阳还扒着远处的地平线,街上人来人往一如往常。何和却拎着个突兀的塑料袋,被自家母亲大人从家里轰了出来。   之前帮大刘带抄手的时候,何妈都用铝箔保冷袋装好,天热的话里面还垫上冰袋。今天这些抄手裸奔了。   茫然看着手里的那一坨,何和却不知道要去哪。   没有人会在意何和刚刚经历过了什么。他就如同溺水被救的人,尽失力气但勉强活命,来不及庆幸又被送进了密闭的冷藏室。稀薄的氧气教人呼吸艰难,冰冷的温度就像死神抚摸灵魂的手。   很想见邱振明。   非常想。   但他还在加班吧。   他不愿再回想刚刚都发生过什么,只想先找些事情做。期望见到邱老板的时候可以冷静地告诉他这些事。   路过一家小卖部买了两瓶冻胀的冰水,打车去了车站。   邱振明也确实在加班,不过项目目前已经是收尾阶段。眼下项目上线顺利,平稳观察了几天,一切正常。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好好休息放松一下,明天精精神神地去接人。   看了何和吃饭前给他发的日常短信,一副在家里当皇帝吃满汉全席的得瑟样,邱振明也想下班回家了。   正要关门,曹骁贤来访。   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这厮居然加班?   “正好找你,走走走,喝一杯去。你这可算松口气了。”   看到曹出血的时候,邱振明就感觉有点胃痛,隐约觉得这回胃出血的可能就是他了。   “你现在还是重点保护对象,我可不敢跟你喝。”邱振明把门锁上就要离开。   “去李响那,座儿都留好了。主要是给你庆祝一下,”说着,曹骁贤腆着一脸贱笑,“我就意思两口。”   邱振明摆摆手:“别拿我挡枪,我得回家挺尸去了。”   “哎哎哎,怎么油盐不进呢,”曹骁贤胳膊一挡,一副鱼死网破的死样子,“今天我助理生日,必!须!去!”   邱振明看着他一屁俩谎,感觉再不去曹骁贤就能把酒局搬他家去。反正有日子没聚了,小鸡仔儿也不在家,勉强同意:“那我回家换身衣服。”   “好好好,那我们先去啊。来了给我打电话。”   邱振明到家,拿微波炉打了一盒灌汤包,打算垫垫底。冷冻得时间长了,皮都塌了。他吃着盘子里的,心里想着还是未来丈母娘的手艺好。   等洗过澡,把屋子规整完,邱振明换了身衣服才去赴约。   时间还早,酒吧里大厅里放着低靡爵士,乐队还没到位,客量也没上来。邱振明扫了眼以往常定的卡座,空无一人,便去洗手间放水。   李响这间酒吧开了没多久,装修不俗不雅,但是洗手间尤其大。他们开始开玩笑的时候还说真想去看看女洗手间是不是也有这么大空间,不然充分怀疑李响这么设计男洗手间的目的。   当时曹骁贤还开玩笑说,洗手间做到这个档次,李响真是想把酒店开房钱都给大家省出来。   陆昊接话说,才不是呢,李响这是和酒店老板合谋好了,厕所不尽兴,隔壁酒店接场啊。   洗手间就在靠近后厨的走廊尽头。推开门,还是一段走廊,左右墙壁挂着一路的装饰画,左手禁欲绅士,右手端庄淑女。   走到头,分两侧,男左女右。直到此处,男女洗手间才算分开,还要各自再转过一道墙。   人多的时候来走这条路无异于跋山涉水,装饰画下接吻的太多。尿急的都吐槽,这些人都不着急上厕所吗?   有意思的是,因为这条路对喝吐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李响在更近的位置单独砌了间小盥洗室。   邱振明推开门往里走着。这个时辰没什么人,格外空旷,就隐约听到有人在讲话。听着像曹骁贤和许禾至。   “邱祸害也该到了,今天你们可着劲灌他。”   听着有人叫他邱祸害,曹骁贤无疑。邱振明把袖子都挽起来了,打算等下见面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许禾至是工程师,只在酒局上见过几回邱振明,平时私交往来不多,便说:“你这胚子从里面坏到外面了都,唆使我们灌邱哥。”   “邱哥今天来?好久没见了都。”这个人听声音很熟悉,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一会儿就到,”曹骁贤说,“叫我堵到办公室门口了,敢不来?借个火。”   “哎,我八卦问一下,邱哥前段时间不来,是不是要结婚了?”   邱振明眼瞅着要走到了,听到这话,站住了脚。   “没听说啊?我这见天的在单位碰见他,也没听他提啊。跟谁啊?真跟他们家那个啊?”   “肯定不是啊,那怎么结啊。我可不止一次听说了,邱哥跟泰亨经纪的千金接触有日子了。”   “我们公司最近跟泰亨经纪是有点业务,不过这种事……”曹骁贤顿了一下,以邱振明对他的了解,肯定是吸了口烟,“你都打哪听说的?”   “好多人说呢。曹哥你前些天在家养病,你不知道这事儿圈子里都传开了。”后半句说得声音虽小,但是邱振明听得清清楚楚。   “老许你呢,”曹骁贤问,“你也知道啊?”   许禾至答话倒是谨慎:“之前确实是听过一嘴。结不结婚不清楚,那姑娘叫刘明惠,二十七八,好像确实是对邱振明有点意思。”   曹骁贤感叹了一句:“不能吧。邱祸祸这就要结婚了?”   “传得有鼻子有眼儿的,有人在兴华小区碰见邱哥送那千金回家好几回呢。”   “啥?”   “而且,没想到的在后边呢!”说话的这个人买了个关子,嗤笑了一声,就这一声邱振明听出是谁了,李响的一个远房表弟李静海,平时总泡在这儿,“我听说邱哥现在这个伴也知道。有回在品铎吃饭,两桌人碰到了都。”   品铎?碰到?   邱振明满脑子问号,像听别人的八卦一样,找不到一丝熟悉的记忆。   “这不能吧,看着邱哥他俩感情挺好的。”许禾至说,“之前见过那小孩儿,眼睛都长邱哥身上了,接受不了吧。”   “这有什么不能。孙丁你知道吧,当时就和那位在一起,亲眼看着邱哥带着姑娘进的大堂。”   “唉我,这作的什么孽啊?”曹骁贤仍是难以相信,又有些不得不信,“这俩人……邱祸害要是真结婚,何和呀……”   李静海又哼了一声,说:“谁谈个恋爱还没过劲儿的时候啊。再说那位也用不着咱们操心,人家也没闲着。据说家里最近一直给张罗着相亲。没准儿结婚比邱哥还早呢。”   许禾至说:“这有点胡扯了,那小孩瞅着可不是直的。”   “未必,”曹骁贤插嘴道,“邱祸害这个名号也是有缘由的。振明以前可是出了名的直男斩,之前八年里就谈过俩对象,最后都回去结婚了。后来他不勾直男了,我们公司的小年轻们也可着劲儿往上扑。何和就是来我们公司实习搞上手的。没准儿以前还真喜欢过姑娘。”   “可不说的么,那位可没出柜,我猜他也不想让家里父母知道。我听孙丁说,这周又让家里给叫回去了。而且,”李静海说,“话是这么说,谁知道去哪干什么去了。”   许禾至沉声说了句“静海”,示意他不要往下说了。   李静海有些不情愿,说:“我这说得可都是实话!我都从孙丁那听来的 !孙丁跟那谁那么好,肯定假不了。”   没有人再接话。里面传来脚步声,曹骁贤说:“走吧走吧,在洗手间呆太久了,一会儿来人了。出去再说。”   一行三人往外走,邱振明都没想到要躲一躲,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在墙边,两拨人撞了个正着。   曹骁贤一脸惊讶地喊了声“振明”,李静海倒是一脸八卦地看着绯闻正主,满脸的求知欲。最后许禾至成了反应最正常的人,尴尬无比。   邱振明强挺着打了声招呼,“我去上个洗手间。”   说完,绕过三人边往里走。   邱振明在单间里坐马桶坐了半个小时,现在脑子还是懵的。他什么时候要结婚了?何和哪就相上亲了?这些事儿都是从谁那传出来的?孙丁?   如果不是听到了他和何和的名字,他都听不出来这是他俩的八卦。   除了人名没错,好像每一个情节在别人的嘴里,都走样走得面目全非。   人言可畏。邱振明听着他们一句一句堆砌,后脊梁骨一阵一阵发凉。他不仅对刚刚听到的那些话怀有深深的疑虑,也有更多的细节想要向何和坦诚和求证。   他明知刚才那些话并不可信。就如他知道他不是要结婚,他和刘明惠除了业务往来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推及有关何和的那部分,他应该一句也不信。   可是他做不到。   何和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他还听家里安排去相亲吗?   在他有限的恋爱经验里,每一次的结束都是从相亲开始的。   ☆、14   曹骁贤本来在最外面等着邱振明,可是邱振明在里面实在太久了,卡座人都到全了,他也只好先去招呼大家。等他想起来拿着笊篱去厕所捞人,人早不见了。   邱振明从洗手间出来,连声招呼都没打就走了,开着车满大街地闲遛。   他试图捋清在洗手间听到的那些。可是脑子里止不住交替出现与何和的甜蜜日常,还有前男友们跟他分手、跟别的姑娘结婚的画面。   曹骁贤说得没错,他之前谈过两任男友,第一任比他大四岁,两个人相处好好的,突然有一天就跑去相亲,没几天就结婚了。   等到第二任,邱振明觉得比他还小一岁,怎么也没有成家的压力了吧。俩人如胶似漆相处了三年,但邱振明因为前车之鉴,敏锐地察觉到第二任有事情瞒着他。还没等问,第二任就主动开口求他,说是为了应付父母,要去见见父母给安排的人。   邱振明当然不愿意,只是架不住再三央求,便假装朋友陪着去了。   有一有二,每次间隔都很久,每次都是与不同的女生,邱振明也就随第二任去了,让他自己把握分寸。   自己把握的结局就是第二任把结婚请帖递给他,还礼貌地问他要不要做第一伴郎。   更要命的是邱振明当真参加了他的婚礼,不过不是伴郎。就算傻逼的事都做遍了,他也不至于没心肺到去当伴郎。他就是想看看一个人可以因为另一个人伤到什么地步。   邱振明并未通知第二任,他只是默默混在人群里,看着背景墙滚动播放着结婚照,大屏幕上映着新郎向新娘求婚的片段。婚礼上,司仪问新人们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新郎说两个人是一次出差同飞时座位相邻,有乘客行为不礼貌他,英雄救美之后就保持联系了。一来二去,水到渠成。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邱振明看着那张他熟悉的脸,那张无数个清晨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面孔上,真真实实地流露出了对另外一个人的爱意。   在爱情面前,性别没有错误。   一切,不过是你变了心。   邱振明的身心不是铁铸的,虽然没有在第二次打击里一蹶不振,但终究还是学乖了。   遇见何和,就像是久旱逢了甘露,不是不想喝,只怕不够。何和他太小太不定性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和自己一样,做好一辈子不结婚的准备。   所以他借口全国校招避开了人,甚至把人调离自己的部门。可是看着何和最后晕倒在自己办公室里,邱振明终是按捺不住。   如果他愿意,那就在一起吧。   什么他还小总有一天会变心的鬼话都抛到脑后吧。   邱振明摸摸心口,早就不疼了。顶多,顶多这次就是去做伴郎啊。   当时,把何和抱进急救车,看着何和白着脸没有知觉地躺在那,邱振明只想要把人揽进自己的怀里,永远照顾他。   可等到进了病房,邱振明那些冲动的念头又开始回笼,他不想吓到何和。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想着要如何循序渐见,又立竿见影地打消何和所有顾虑,答应和自己在一起。   从前两任获得的也不都是惨痛的教训,还有宝贵的经验。不就是结婚吗,如果告诉他可以以后去结婚,他会不会因为没有了后顾之忧,又因为被他这些时日的爱护冲昏了头脑,义无反顾地答应他。   邱振明已经不记得当初是怎么跟何和说的,可是他始终记得自己竭力保持冷静时,尤其在等待何和点头的那几分钟或者几十秒钟里,心有多忐忑。   他甚至怕自己抛出去诱饵不够分量,想着说,要不告诉他还可以附赠当伴郎的服务?   三年过去,何和对他始终如一,甚至更亲密。这让邱振明越发像泡在了蜜里,直到他去相亲被何和发现。   两个人吵过闹过之后再无人提及此事。邱振明羞愧得张不开口,也怕惹麻烦,原因一如他从一开始就瞒着何和。   他一个人决断惯了,既然从未决定结婚,面对家里介绍的相亲,他也是能推则推。推不开的,他就当作为了资源谈客户一般,去见过几个。因为心里清楚与女人绝无发展的可能,就一直瞒着何和。   而另一个瞒着何和的原因是,他怕一提到相亲,就好像给何和一个暗示一样,开启了何和去相亲的新世界大门。   他不愿,也无法做到当初说好的,让他走,给他当伴郎。他真的做不到第三次被抛弃,尤其被何和抛弃,那他可能真的要挥别红尘万丈,从此皈依我佛慈悲了。   被何和揭露的时候,他既心虚又害怕,内心深处却变成了恼怒。是犯错被抓包的恼羞成怒,夹杂着惶恐终日、噩梦成真的不安。   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恨自己的不冷静差点酿成大祸。睁眼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的时候,他第一个反应居然是还好自己躺进了医院,装可怜求原谅,何和应该不会走了。   那个时候家里隐约知道他的性向,可是双方都没点破。直到何和跟他大闹了一场之后,他彻底跟家里摊牌,刚养好的后脑勺差点又被开瓢。   邱振明开车兜着圈子,过了最初头昏脑胀的阶段,已经开始条理清晰地分析洗手间里听到的话。只是分析到最后,总会浮现何和最终提着行李箱,对他说他要去结婚了。   听李静海的意思,很多都是孙丁传出来的,结婚,相亲……他明天接到何和,一定在车上就问个清楚。   鬼使神差地,邱振明把车开进了兴华小区。也许是因为刚才有人提到,也或许是因为……因为他上一次在这碰到了何和,就在何和相亲之后,他说他是来给同事送东西。   单纯给同事吗?   刚绕到何和当时停车的地方,邱振明隐约看到楼门口走出来一个人,很熟悉。   邱振明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车速仔细辨认,最终停在了路边。   等到来人正从车前绕过,邱振明开了大灯,然后开门下车,冷漠地叫他名字:“何和。”   邱振明心思千回百转,过电影般闪回往事一幕幕,最后画面定格在何和也拖着行李箱离开的画面,身影甚至与眼前的这个人刚好重合。   一旦开始无端揣测,尤其有了莫名的巧合,那些充满了负能量的念头就无孔不入地钻入心里,牢牢扎下了根基。就像是木马植入了电脑,怎么都删不掉。重启开机,仍是运行。   相亲——何和。   那只木马恶意地把这两个词强硬拽到一起,扣得严丝合缝。似乎刚刚洗手间里听到无头无尾的话,凌乱地征兆和线索,都顺着这条线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终于是要走到这步了吗?   “何和。”邱振明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声。   何和满怀心事地从刘大脑袋家出来,根本没注意到路边的车。等被车灯照脸,何和下意识抬手遮挡,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他。   眯着眼睛努力看清车上下来的人,何和颇为意外:“振明?”   这一刻的邱振明如同天神从天而降,失落了一整晚地何和仿佛找到了依靠,情不自禁地快步走了过去。   车没熄火,邱振明也只是一动不动,一手搭着车框,站在敞开的车门后,不发一言地看着何和。   “振明……”何和正要问他怎么来了,走到临近车头的位置,却听邱振明打断说:“先上车。”   何和感到邱振明的冷淡反应愣了一下。没有意外相遇的惊喜拥抱,没有细心询问的温柔关怀,甚至连一丝普通的温存都没有。何和茫然地坐进车里,安全带刚扣好,车子就开走了。   ☆、15   车里沉闷的氛围把何和从一个深渊里又拉入了另一个魔沼。他不知道邱振明沉默的背后隐藏着一双怎样的手。但他隐隐察觉到,那绝不是善意,也不是慰藉。   预感往往出现得毫无缘由,可是对于坏事的预感总是准确得可怕。何和忍不住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这一晚,还能有多糟糕。   邱振明一个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他把车里车外的灯都按熄,头顶照明却连按了几下都没按对地方,“操。”   除此一字,再无他话。车里只剩下车烧油的声音,到最后,邱振明干脆把车火也熄了。听着闹心。   邱振明越沉默,何和越觉得事情严重。   可是,可是为什么啊?   就因为我这周又回家了吗?   回家,一想到回家,晚饭堵着的那口气又重回到胸口,扯着他的内脏,抻得难受。   邱振明长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口:“怎么去兴华小区去了?”   问题来了,何和却犹豫着要如何答。他没什么要隐瞒的,却禁不住要想,邱振明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这个问题的背后他在想什么,想知道什么,接下来还会问什么。   何和不怕回答,但怕答错。   他看不清邱振明的表情,但是邱振明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一直未松开。何和想,也许,他以为手里掐着的是我的脖子吧。   可惜我却没法死个明白。   何和说:“我去给同事,送个东西。”   如果邱振明不是自己内心挣扎得太剧烈,他会听出来,何和这句用气声的回答,虚弱得像洗衣粉兑出来的泡泡,不用碰就破了。   可是他只机械地重复着:“给同事,送东西?这次送的又是什么?”   “抄手。”   邱振明轻哼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问:“今天这么晚怎么回来了?”   “啊,没来得及跟你说,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何和斟词酌句,还留意下邱振明的反应,“我妈这周叫我回家,就是叫我去……去相亲。人都……”   “何和,那你相了吗?”邱振明突然看着何和问他话。   这是他唯一心虚的来源,即使他不曾做错,“我……我不想去,我都、我都跟我妈闹起来了。”   “那你相了吗?”   “……相了,但不是……”   邱振明一把握住了何和的手臂,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说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   “别说了。”邱振明声音颤抖,却紧接着问何和:“你知道我跟刘明惠吃过几次饭的事儿,对吧。”   “嗯。可我今天晚上……”何和着急解释,却总被邱振明打断。   邱振明问:“那我们吃饭,你也亲眼见到过,对吧。”   那场被孙丁安排的“巧遇”以及缘由,是何和一直都不愿回想的。他没想到,邱振明居然也知道。那他当时是不是也看到我了?   现在觉得我也背着人去相亲,所以就索性打算摊牌了吗?   思及此处,何和只觉得终于明白今天经历过的种种,不过是要为此刻铺垫,苦笑着叹了口气:“见过啊。”就在品铎。我就坐在门口的位置。   邱振明啊,你是用什么心情看我围观你的约会呢。   怎么会坦荡得没有一丝心虚?   何和随手把安全带解开,轻声问,就好像是问自己:“邱老板,你想说什么呢?”   邱振明没答,耐着最后的性子问:“所以,是你把孙丁带过去的,也是你跟孙丁说我要去结婚的?”   “是。没错。”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何和想怎么说都无所谓了。更何况,也有半句话没说错,当初不是你说以后要结婚吗?   邱振明靠回座椅,说了一个“好”字。不住地点头,又接连说:“好,好。很好。”   他泄愤般双手砸向方向盘,整个车都跟着一颤,“嗬!通了,一切解释通了。”   邱振明强忍着不去看何和:“你大晚上的来这。上次你也说来送东西,也是抄手吗?我丈母娘包的抄手吧,不,不是我丈母娘。是你同事的婆婆吧。或者,你相亲对象的婆婆?”   “你什么意思?!”何和惊异。原本等他说分手,却被邱振明胡乱咬了一口。明明他听得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却就是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何和,我不在乎你送的是什么,可这他妈不应该是这么回事!!!   “如果你只是单纯相亲,你告诉我就行,我们一起想办法。如果你就是不想跟男的过了,你也直接跟我说。我邱振明绝对不会死皮赖脸求着你别走!你用不着大费周章一边告诉别人我邱振明要结婚了,一边偷摸跟小姑娘相亲。我用不着你给我安排!我邱振明什么时候结婚,跟你没关系!你是不是巴不得我马上结婚,你就自由了!”   何和听到这些莫名其妙地指责,终于气得不可抑制。你可以选择离开,但你为什么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这一刻,远比在家里看到陆姨身后的小姑娘更耻辱。如果说这种耻辱感在被亲人试图对自己由弯掰直时是一,那邱振明刚刚一字一句的偏见与恶意揣度带来的耻辱感就是一百,一千。   沉默越久,这种撕心累肺痛不欲生地感觉越强烈。   他竭力保持冷静,但抬高的音调却出卖了他:“邱老板,你是不是……是不是以为我面对你永远都只能当个包子,装成哑巴,瞎子。你凭什么根据你一点点猜测,就定我的罪!”   邱振明痛苦道:“小鸡仔儿,难道你不也是根据你看到的、听到的、自以为的,就判了我的刑吗?我们这么过下去,没劲,没意思!”   “没意思是吧,没意思是吧。那你说什么有意思?!你背着我相亲就有意思?你无端猜测不听解释就有意思?你是想说分手有意思是吧。好啊,我们分手,你自由了,你自己找你的意思去吧!”   何和浑身颤抖,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挣扎着睁大眼睛,带着哭腔说:“邱振明!我何和对不起父母,对不起朋友,但我对你问心无愧!今天,不是你赶我走,是我不跟你过了!”   说完,何和冲下车。正巧路过一辆出租,何和拦住,头也没回地走了。   邱振明被何和突如其来地下车震了一下,下意识拉车门要出去拦人,却被安全带紧紧扣在座位上。只一眨眼的功夫,追人的念头就不见了。邱振明又靠回椅背,看着何和打车而去。   本来不也是分手这个结果吗。   没什么差别。   司机问何和去哪。   何和说了声“先开着”,就哽咽的再说不出一个字。   看着路边零星几盏还未熄灭的灯在眼前闪过,何和却看不到路的尽头。他的灯已经熄灭,整个世界都变暗了。   ☆、16   何和走了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邱振明就一直呆楞在车里,几乎动也未动。他试图回忆起与何和最初相识的点点滴滴甜甜蜜蜜,但是总是无法遏制地会想起刚刚何和夺门而出的瞬间,包括那一瞬间心脏上受到得撞击。   又是一个离他而去的背影。   但这个背影如此单薄,落寞,绝对没有比他好上半分。   可是,你还是走了啊。   本来以为今天最多是喝到胃出血,没想到,会流血的是别的地方。   这些天,想得最多的就是过去。他遇见的每一种的何和,青涩的、害羞的、倔强的、委屈的、喜悦的和隐忍的。他能回想起每一个表情背后对应的事,甚至那些对话。   可到底是什么变了呢?   邱振明不想承认当初他自以为引诱何和投入他怀抱的条件,其实就是自己挖的一个坑。   当初他顾虑再三,前怕何和借由世俗眼光不肯往前再迈出一步,后怕他年龄太小心绪并不坚定。让邱振明对喜欢的人说你可以随心所以去结婚,他做不到,也说不出口。自以为找到了平衡点,用“接受我们以后各自结婚”放松他的警惕,叫他乖乖投入自己的怀抱。   只要有机会开始,这次,不让他走。   结果,魔咒一样。   又他妈自己跳进去了。   邱振明坐了不知道多久,最后发动汽车回家。明知道家里不会有人,开门看到屋子里一片漆黑,还是站在门口叫了一声何和。   空荡的屋子,好像都有了回音。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房子这么大。   一晚上大脑几次死机的邱振明,此刻真的是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到,也想不起来。干坐在没有开灯的客厅里,邱振明甚至忘记了刚刚何和跟他讲分手。   衣服都没换,睁着眼睛坐到天明。   整夜没睡的,还有何和。   跟邱振明一口气说完了分手,也不知道要去哪。浑身上下,就一个钱包,一串钥匙。   哦,这串钥匙里,现在有一把不是自己的了。   出租司机带着何和在环路上跑了两圈,最后硬是下了,油箱快没油,感觉这趟买卖拉赔了。   最后何和看到路边有一家酒店,就叫师傅停车了。   前台的姑娘问他要定几晚。这个时候,何和真正意识到,他仅有的两个家,现在都不能回了。   “开……开两晚,开一周吧。”有那么一瞬间,何和犹豫着也许还能找其他人收留自己,但脑子里根本搜寻不到人名。   有一个人一定会对自己永远敞开大门。但现在,除了邱振明,何和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孙丁了。他怕听到“我早就告诉过你”这种话。   不过有一点他没想到,孙丁现在还真是招待不了他。   晚上的酒局孙丁也去了,他是临时听到晚上场有邱振明才赶了过去。结果邱振明没等到,傅天倒是堵了个正着。   上次两个人在酒店干了个天昏地暗,孙丁一醒过来就头也不回地逃命了。傅天下手没轻没重的,早起再来一回,铁人也吃不消。   结果这一逃,就再也没碰见。   头一两天还怕傅天找上门来,到时候傅天肯定是要皮笑肉不笑指责他穿上裤子不认人。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了,两个人就像从来没认识过。   就在孙丁心里莫名荡过的一丝波澜一波一波荡远,不再一空闲下来就想起某个脾气古怪的人时,他又出现了。   傅天一屁股坐在孙丁边上,顾自倒好了酒,见孙丁除了他出现时愣住看的那一眼,再没瞟过他,冷笑一声:“闲人孙大姐管闲事都管到这了,到底有没有人承你的情啊。”   这说的话虽然没难听到死,到底不顺耳,孙丁翻了他一眼,却默默把那句“你管得也宽”咽进了肚子里。   酒杯往茶几上一戳,傅天歪着头说:“我猜你是听说邱振明来才来的吧。”   “但你今天白来了,邱振明刚走。”   孙丁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你不是才来吗?”   “你那双眼睛也不知道到底长谁身上了。我就在吧台那坐着,你从我身边走过去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什么什么戏子无义啊。”   嗯,□□无情。   孙丁长换了一口气,就当没听懂,问:“你知道这么多,那邱振明为啥走?”   傅天长眼挑着看孙丁,不怀好意地翘起嘴角,“我还真知道。”   说罢,附身凑到他耳旁,却偏偏不告诉他:“你先说你忙乎来忙乎去,到底谁能承你情?”   傅天等着孙丁说出何和的名字,再把邱振明因为他瞎打听怒而离开的事儿告诉他。以他对邱振明这类人的了解,孙丁四下打听他结不结婚这件事,下了邱振明的面子,也给何和捅了篓子。   孙丁这人看着挺精,明明自己分分钟能帮他解决麻烦,却非要绕开自己,胳膊伸那么长管闲事,没有教训就不长记性。只是傅天偏偏爱看孙丁勉强壮着胆子跟自己对着干的样子,叫人心疼又忍不住欺负。   只要他顺着自己给的台阶爬下来,就抬手帮他办件行善积德的好事。   可是孙丁偏偏不开口。   傅天这回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了,“我早就说过,你把我讨好了,没你亏吃。你不听我也没办法。”   孙丁听他语气冷了下来,突然有些心虚,他太知道这种语气背后意味着什么。傅天知道一些他关心的事儿,何和或者邱振明的,而且不是好事。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何和他们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是要离婚谁都拦不住,他不应该再往里搅和了。可是听到邱振明来的消息时,还是忍不住过来替何和听个场。   看多了太多人的脸色,也不差他一个,况且自己一直都有求于他,真没什么可端着的。   “这就生气了?你还不知道我,我脸皮多薄啊。”   傅天借着灯光昏暗,大家各自组小局聊天没人注意他们,手探到何和身上某处不可言说的器官,“在床上怎么不见你脸皮薄啊?嗯?”   伴着最后一声鼻音,傅天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孙小四疼得躬了身子,顺势靠在傅天身上,没敢叫痛。他知道傅天手劲儿有多大,这下已经是放水了。   “你现在还能跟我拿拿腔调,是因为我还没睡够,知道吗?”   我知道。   所以你也能对我有求必应,毕竟我还有点用处。   “……去我家?”   孙丁从来没邀傅天来自己家,□□这种生物是不应该进入自己私密空间的。对于傅天,他更像是把这点留作后手,就像特制的一颗回血药,快挂时吃可以回50%血。   第一次约在酒店时,傅天就流露出对这种地方的强烈不满。果然,现在听到要去他家,开心得很。   语气都欢快起来。   “那走吧。”说完,傅天捡起钱包就大步迈了出去。   坐进车里,孙丁慢吞吞系安全带。傅天的语气里难掩一丝兴奋地问:“地址。”   “要导航了,地址。”   “哦,”孙丁愣怔了一下,心里闪过无数过酒店的名字,最后还是老实说:“桐花路27号。”   “然后呢?”   “没了。就27号”   “门牌号。”   “……导航还管送上楼啊?”   傅天给他一个别墨迹的眼神,孙丁说:“414B。”   说完,傅天笑得孙丁莫名其妙,“你就缺了个S。是不是傻。”   “……开车吧大爷。”   孙丁在桐花路置办的这处房产,现在还要还十九年的房贷。是个高层上的小户型,一室一厅。但装修的时候叫人都打通了,说是看着安全。   灯一开,整间屋子一览无余,一张规规矩矩的双人床摆在中间。唯一一处格挡在角落里,猜不出是什么摆置。   傅天一边往里走,一边脱外套:“你睡都睡的这么大庭广众的,怎么换个衣服还要设个单间?”   孙丁跟在他身后,并不接茬:“大爷,您还有闲心看这个,不着急嘛?”说着一双手已经环着傅天的腰去解腰带。   傅天反手搂着孙丁,大手摩挲他的后背,“你脱得倒是快。”   “我急啊。再说你见过哪个□□让恩客动手的。”   “情趣,你懂不懂?”   “都火上房了……”孙丁把手伸进傅天内裤里捣乱。除了喘息声更重,傅天倒是别无异常,反显得孙丁急色。   “孙丁,你说你浪不浪?”平时正经不正经的时候傅天从来都不叫他名字,冷不丁听到他叫大名,偏偏后面问些难以启齿的问题,孙丁内心真是冰火交加,又想软又想硬,既恼怒又羞愧。   “你下回,下回叫艺名行吗?”   “怕早泄还是怕阳痿啊,”衣服终于脱了个差不多,傅天转身捞人往床上一摔,“叫艺名我怕你笑场。”   ☆、17   酣畅淋漓过后,傅天难得趴在孙丁身上不起来。刚才他干得大力,孙丁也不管不顾抻着脖子叫了个爽,现在被压得半边身体都麻了,也懒得推人下去。   傅天手不老实,捏着小红点玩,有点意犹未尽。孙丁又要被勾起兴致,紧喘了两息,开口问:“还来啊?”   “唔。”傅天手滑向下,趁还没摸到重点部位,孙丁屈膝挡住犯下作乱的手,“你先起开,歇会儿。”   现在才试图要把人推远,晚了。傅天说:“歇你的。”   孙丁忙乱去挡傅天到处点火的嘴手脚,说:“你先等一下。正经事儿还没说呢。”   傅天终于停下来,“嗯?这不是正经事?”   “邱振明啊。”孙丁刚一松懈,傅天就偷袭成功。结果好死不死孙丁这个时候又提邱振明。   转眼见,傅天翻身下床,怒火把头发都要燎着,一点做的兴致都没有了。   “你行啊,孙丁。”   孙丁才被摸了一下,正爽。现在反倒对一脸怒气的傅天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了?”   “跟你这种人待太久,我也要变贱了。”说着捡起地上的衣服穿。   “不是,你到底怎么了?”孙丁光着坐了起来,“我不是让你摸了吗?”   “你他妈……”傅天到嘴边的脏话骂出了半句,回头床边一把抓住孙小四的小小四,咬牙切齿地问,“他们俩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投怀送抱的?”   “我怎么……”孙丁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啊,我不就是没射吗。持久点不好吗?啊,还是你觉得我比你还持久你没面子?”   “孙!丁!”   “傅天,你别生气啊,咱不是说好了吗。我伺候好你就行啊。你刚才不是挺爽吗?”   傅天现在真是连多一句都不想跟他说,皮带拎在手里就往外走。   孙丁看在眼里,还嘲笑他:“你也不怕裤子掉了。”   傅天气得转身回走,栖身向下单膝跪在床边,如泰山压顶般压迫着孙丁,一字一句问:“孙丁,你就不爽吗?一点都不爽?嗯?”   孙丁脸上的笑容未变,说:“爽啊,你刚不是听见了嘛,我叫得多爽。”   傅天抿着唇,手指对着孙丁一点,什么也没说就要走。   “别急着走啊大爷,”孙丁拉住傅天手腕,结果被甩脱,又去拉衣角,“把尾款结了,邱振明。”   “好,邱振明。”傅天系着腰带,往门外走,“邱振明听说你到处散播他要结婚,还听说何和也忙着相亲,连座都没坐下就走了。”   “你这么聪明,你说他会把这笔账算在谁头上?你吗?我猜可不是。”好像系了一个皮带把傅天所有的理智和冷静都系了回来,说话也变得从容,“孙丁,你说你忙活了这么半天,谁会承你的情?”   “你真是贱透了。”说完,孙丁只听到门被嘭地一声甩上,人从眼前彻底消失不见了。   孙丁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掺和进这么一件事。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要是从一开始不保护欲作祟,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个脱身不了,解决不了,甚至帮了倒忙的境地。   孙丁不禁想,有一句话,傅天还真是说得对。   我是贱透了。   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孙丁赶忙打电话给何和打听情况。前两天听他说周末要回老家,现在应该还没跟邱振明碰上面吧。只期望邱振明能冷静一点,还没有打电话质问何和。   结果,电话通了响两声被挂,之后再打就关机了。   或许是在家不方便接电话   也或许是没电了。   孙丁坐等着何和找个地方充好电打回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应该真的捅了个大娄子。   等电话的间歇,孙丁不断想着万一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他要如何去补救。   刚刚从傅天嘴里说出的那些罪状都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也不重要了,听在别人心里大概就是类似的意思。   想到傅天,孙丁真是长出了一口气。   这大爷太难伺候,叫我当□□的是你,我当了□□不高兴的也是你。以后这种私活,看来还是不能接,没有妈妈桑的日子不好过啊。   之前无数次的心理建设都没有这次的治疗效果好。这次终于能下定决心,别痴心妄想了。   最近这几次,每回见傅天都是以“何和邱振明刘明惠”开场,以做做做做结束。而且往往不是落荒而逃就是不欢而散,陷入无限死循环中。不知道到底是上面那个分子不正经,还是下面分母不正经,好好的,怎么就除不来一个欢天喜地的整数呢。   何和刷卡进了房间,忙充上了手机电。路途中只有过一瞬间电话响起,等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已经准备好雀跃的心又默默沉了下去。犹豫着要不要接的时候,幸好,幸好没电关机了。   手机开机噔噔噔几条提醒,点开看都是孙丁的。没有一条是邱振明的。未接电话提醒、短信、微信,统统没有邱振明的。   又坐了一次过山车,没有比坐这种过山车更难受的体验了。要是有人能负责这类投诉,估计被骂的祖坟都要被炸出来。   孙丁的电话和信息到底没有回。   就这样分手了吗?最后竟然这样迅速又果断。是不是分手之后每个人都有一种不真实感。真的分了吗?如果我现在打电话过去,是不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得不承认,离开的每一刻,何和都期望邱振明能流露出哪怕一点还期待他回头的意向。哪怕是一条无关痛痒的信息,比如我回家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   最终何和也没有拨出那个号码。走到这一步,都多小心翼翼,多艰难,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如果不是那一冲动,他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涂着过下去。   既然千难万险走出了这一步,如果没人追上来,是不是不回头会更好。   这个决心真是太难下了。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何和被惊得回神,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才发现天都亮了。低头看了眼来电,是邱振明。   邱振明!他竟来了电话!   何和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屏住呼吸按下接听键。   “何和?”邱振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隔着手机都能听出疲累。   “嗯。”   “你昨晚住哪了?”   他问我住哪了,何和正在想酒店的名字,就听他又说:“你东西还都在家里没带走。”   而后邱振明稍稍停顿,就这一瞬间,何和抓住了停顿的重点:“邱振明,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回去收拾东西。”   说完何和长按了关机键,倒头躺回床上。   邱振明。   你真绝啊。   等醒来,已经中午。既然前老板都开始赶人了,抓紧找个地方住是正经。   从酒店出来,室外艳阳高照。天头还是这么好。路上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掏手机拍照的,匆忙赶路的,一如昨日,没有变化。没人在担心天会塌下来。   把手机掏出来百度租房中介才想起来还关着机。才一开机,就有电话打进来,是孙小四。   “你可算接电话了。之前干啥呢?”电话那头孙丁长出一口气。   何和背对着整理材料的房屋中介,往外走:“我那个睡过了,没注意。有啥事啊?”   孙丁听他说话没什么精气神,小心试探:“不是你咋没精打采的?”   “我这不刚醒吗?”   “你还在老家没回来呢?”   何和唔了一声,偏巧身后有人说话:“何先生,我们可以去看房了。”   “你干嘛呢,何娘娘!?你回来了?在哪呢?”   “唉……你找我倒是有啥事啊?”   孙丁急了:“你赶紧的,说在哪呢?”   何和瞅了眼房屋中介的牌子:“链家荣成家园店。”   ☆、18   等孙丁打电话说到了但找不着人,何和已经看完房子往回走了。   远远地,就看着孙丁三步并两步迈下台阶,向他走来,老远地就喊:“你怎么回事?”   何和转头跟中介的人说:“这间就行,麻烦您先去准备合同,我跟我朋友说两句话进去签。”   “好,何先生,那您先忙。我这边就按付三押一定合同了。”   何和点点头,与中介经理拉开了距离。   “说你呢!”孙丁已到近前,“你这是要买房子还是租房子啊?”   “你小点声儿,一会儿找个地方再说。”   “什么找个地方再说,”孙丁拉着何和不让人往前走,“你……”   “你要是不能帮忙,就先别添乱,一会儿少不了你肉吃。”   何和语气平静,脸色不变,却说得孙丁哑了火,老老实实跟在后面。   回到链家门店里面的小单间,何和看完合同上手写部分的内容,就大笔一挥签上大名。孙丁坐在边上一脸的欲言又止。   “好了,何先生,您今天就可以拎包入住。这是钥匙。这是您那份合同,收好。”经理边说边往外送人,“有什么事您就打电话给我就行。”   “好的,谢谢张经理了。您留步吧。”   何和往前走,孙丁就不动声色跟着,安静得何和很不习惯。   “说吧,想去哪坐?”何和抬头看看天,“这个点,李响那个酒吧还没开吧。”   可拉倒吧,提到李响的酒吧,孙丁就浑身不自在,“你吃了没?前头有一家早茶,要不就去那吧。”   何和仰了下下巴,示意孙丁带路。   往前没走两步,孙丁犹豫着问:“何娘娘,你这到底整得是哪一出啊?”   “你连三十秒都憋不住吗?”   “唉,”孙丁捏了两下额头,说:“做了亏心事,怕青天白日见鬼啊。”   等了半天,也不见何和答茬,孙丁才仔细打量起身边的人。看上去比电话里听着还没精神,若有所思地也不知道在合计什么。那股不太好的预感简直要呼之欲出了。   何和这一路上也没心思和他聊天,心里琢磨着他这么着急找自己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传得这么快吗?   不是吧,昨晚上头一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距案发也没几分钟。难道是邱振明给他打电话打听自己的情况?   瞎想什么呢,都让自己回去拿东西了,跟撵人也没多大区别,不可能是他告诉孙丁。   哦,没准儿是让孙丁告诉自己回家收拾东西的。但那样的话,孙丁就应该知道我搬出来了……   千回百转间,已经到了吃饭的地儿。中午这点人不少,服务生把人领到靠里的角落。   点好的茶就摆在桌子上也没人动,都干坐着。孙丁不问,何和也不说,甚至连闲话都没有。没一会儿,餐点摆了就满满一桌子。   何和终于开口:“你都点了啥啊!”   孙丁一努嘴:“榴莲包奶黄包叉烧包各一笼,一份肠粉,三笼虾饺,还有一份粉蒸排骨和俩碗豆腐花。”   “你最近怀了,吃这么多?”   “昨天大战了三百回合,”说到三百回合,孙丁噎了一下,又接着说,“我这也是才醒,饿死了。”   “嗯,看出来了,”何和这才笑了,“你嘴边上还有牙膏沫。”   “卧槽,你怎么才告诉我。这一路上……”孙丁不顾脸面地伸着舌头舔湿,开了前置摄像头当镜子用,还用手指头搓开。   “你和邱振明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了?”边问,孙丁还拿着手机看脸,却偷偷地抬眼看何和的脸色。   “我们能有什么事儿啊。”   “没事儿你一大早出来租房子?”   “这都中午了。”   “别模糊重点。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就回来了,然后跟邱振明吵架了,我打你电话你还直接关机。”   孙丁期望着何和说不是。至少今天早上回来起冲突,后果不至于那么严重。可是房子都租了,经历过什么不言而喻。   何和挑了一下眉,点点头,说:“一百分。奖励小红花一朵。”   何和不紧不慢地吃着,孙丁倒是一口都吃不下了。   “何娘娘,”孙丁放下筷子,后靠在椅背上:“其实这事儿怪我。”   何和本来以为孙丁跳会起来大骂自己当初不听劝,没想到居然不按套路出牌:“我们俩吵架,跟你什么关系。你什么锅都背啊?”   “这回真是我的锅。我跟圈子里的好几个人打听过邱振明是不是真要结婚了。而且……而且,你相亲的事儿我也说出去了。我本意……唉,后来传开了,怎么说的都有,结果昨天晚上让邱振明听着了。我猜他以为是你做的,所以才跟你吵架的。”孙丁说完,不住捏着手指骨节,低头不敢看对面的人。   何和有一瞬间怔忡,转念便明白,即便如此,他和邱振明的事儿也不是别人一两句闲言闲语造成的。更何况,以孙丁的性格,肯定是打听邱振明结婚的时候,有人说自己风凉话,他听不过去才说自己也在相亲的事儿,帮找场子。   “那要照你这么说,那得怪我自己了。我要不跟你说,你也不知道。而且,”何和顿了一下,“我们俩早就该走到这一步了。你不也一直希望我能做个决定吗?你现在应该高兴,我总于走出来了。”   孙丁急道:“这不一样,我是希望你解决问题,哪怕达不成一致,大不了一拍两散。而不是现在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你们俩这是分手了?”   何和看孙丁终于品过味儿了,忍不住咧嘴:“你这是来大姨妈脑子不好使了吧。租房合同都签了。”   “你还笑得出来?!你别真是一冲动就分手!你租房子挺干脆,解决问题怎么婆婆妈妈的?”   “不由得我不干脆啊,”何和还装作没心没肺地吃着,“我就差让人明着撵出来了。再不租好房子,扔出来的东西我捡了都没地方搁。”   “他扔你东西了?他个不要脸的……”孙丁说着就要站起来。   “你干什么要?坐着好好吃。他还不至于……吧。”何和一连吃了两笼虾饺,正攻略第三笼,“就是养条狗,再不喜欢,这多么年,总逗弄着,也能有点感情了。不至于吧。”   多年情谊被比作是养条狗,何和说着不觉得,孙丁听着颇不是滋味。安慰的话语往往虚弱无力,可伤人的言辞却能无坚不摧。一个人把自己裹得铜皮铁骨,却有那么一捧的地方,永远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看着坐在对面,淡定伸筷且频率固定的何娘娘,吃一顿饭就好像完全恢复了生气。没有愁容,没有哀叹,甚至连隐隐渗透出来的悲伤都飘渺得如一缕带走秋叶的风。明明艳阳高照下,你却能感到一丝冬日就在背后得冷意。   孙丁就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看着何和,又像是透过看着何和在看向别的什么。   “你明天上午别去谈客户了,送我办点事,将功补过吧。”何和挺了挺腰,用巴掌丈量了一下富有弹性的腰围,点点头,表示满意,“顺便结下帐。”说完还得意地笑了下。   孙丁忙掏钱包:“您快别笑了,瘆得慌。老佛爷的话现在就是圣旨,明天您看小四子几点送您合适?去哪?”   “抄家呗,还能干啥。一会儿地址我发你微信上。走吧。”何和拄着腰往外挪蹭。换做以往,这种吃得极没出息地损样子都是孙小四,何和总是不忘借机埋汰他一顿。   可眼下,孙丁忙前忙后地转悠,还真有慈禧狗腿子的模样。何和心想:得亏我知道他姓孙。   孙丁结完帐一转身,发现人都没了,血压飙升。脑子里不断串起吃饱了就上路的古代悲情故事。   “哎,你怎么出来等了,外面多热。”看见门外的人,孙丁的血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都降下来了。   “也还行,”何和说,“眼瞅着秋天就剩了个尾巴了。那我先走了,明天你别忘了。”说完,抬腿就要走人。   “啥?”孙丁忙把人拉住,有点跟不上节奏:“你这溜达着哪儿去啊?”   “回酒店啊。”   “没喝吧你,今晚上跟我回家,去什么酒店。”   何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说:“你知道我一晚上多少钱吗,就往自己家里拽。”   “爷就是包个头牌也不眨下眼睛的。赶紧跟我回家。”   “我这不是……”何和一脸揶揄,挑了下眼睛,“不是怕坏了你的好事嘛。”   孙丁听懂了言外之意也不过心塞一秒钟,心里为自己“冷漠绝情”的表现比了个“耶”,然后企图武力镇压一切反抗势力,“少扯淡,你是不是钱多得没地方花。”   “过退房时间了,我钱都付了。”   何和要走,孙丁不让,两个人在门口就拉扯着起来。孙丁是铁了心死不撒手,何和无奈,只得说:“松手松手,我去,去还不行吗。”   听他这么说,孙丁才满意地放了手。结果还没走一步就又把人拽住了,“这边,我车停这边了。”   “孙祖宗,我得先去办退房。没几步道,走路吧。”   “哦,对对对,但那也得开车过去吧,你一会儿还提着换洗衣服走回来啊。”   何和:“……额,我啥都没带。”   “卧!槽!你昨天连家门都没进?还是昨晚上真让人给撵出来了没有一点点防备?我真是!”孙丁这架势手上要是有把菜刀就能当街行凶了,“我还以为你说着玩的!你不应该是准备万全,摔完门再走吗?怎么让人欺负成这样!?我……”   “我确实一摔门就走了,所以太着急,啥都没带。”   孙丁一想也是,都气得离家出走了,哪还有闲心收拾东西。哦,不对,是分手。想到这,孙丁也没脾气了,况且他俩现在这情况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抬手,“老佛爷您前头带路吧。”   等到看到酒店大堂,孙丁说:“押金单给我,我去帮你办退房,你上去收……算了,一起去吧。”   何和背手掏了半天屁兜,摸出了一堆皱巴的纸单子,从中间抽出了一张,扫了眼就递给孙丁:“去吧,皮卡丘。”   孙丁接了句:“好的,小智。”   下午这个时候往往都是退房刚办好,新入住的还没来,前台除了玩手机的小姑娘,一个人都没有。孙丁虽然人没风流倜傥到一站那就自动享受八折优惠,但胜在眼神好使,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哄得小姑娘开心。   “你这房间可是定了一周呢,确定退房了是吗?”   定一周?孙丁回头看了眼刚才扔废纸的何娘娘,现在就沉在大堂的沙发里,愣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你这是打算消完气再回去?   孙丁又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叹了口气,说:“退吧。”   “今天已经过了退房时……”小姑娘被孙丁眉眼含笑的样子看得耳尖一热,虽说这人也没有多好看,但是刚才那个眼神,看着比长相真诚多了,“……间,就按两个小时钟点房扣费了 。”   孙丁单手拄着下巴,附身撑在前台的大理石台面上,“谢谢小美女啦!”   等退完押金,一转身的功夫,孙丁龇牙咧嘴地揉着胳膊肘,脑子里却闪过傅天对他阴得能滴水的脸。   出卖色相。   又一次出卖得很成功,很棒!   走向何和的时候,孙丁对这他的背影轻声说:“我怎么带你走的,就会怎么把你送到家。”   ☆、19   第十九章   何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孙丁再清楚不过。   即使他们彼此都有难以言说的秘密,可无论对方做出什么瞎了眼的事儿,彼此都不会惊讶。何和就是个连看电影都要提前百度结局的人,他不怕片烂,只是怕主人公彼此说再见,说分手,甚至都来不及。   所以这个傻透腔的笨蛋分了手跑出来,还订了一周的房间,也不难以理解。   是在期盼着什么吧。   何和一回头,看到孙丁就是这样的表情,隐忍,坚定,难过,还有和他自身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责任感”。他也能体察到孙丁所处的情况并不一定比他乐观,可是自己这样子,本身就证明了他不可能给孙丁更为有力的安慰。况且对于孙小四而言,最好的安慰就是当作没看出来。   何和站起来,问:“办好了?”   “奴才办事,老佛爷您放心。”孙丁扬了扬手里的钱,一点头:“只多不少。”   何和一把拿过来,还点了点,数到最后,惊讶得挑眉:“你自己往里贴了吧。”   “哼,把你压这我也不会倒搭。跟上。”   何和瞅着手里的钱,倒是也没多少,孙丁也不像是差这点钱的人。   但是想到饭桌上他掰着手指头道歉的样子,何和还是忍不住快赶几步追上去,清了清嗓子:“我和他的事儿,你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可也不算真的清楚。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帮了倒忙,分手这件事,都跟你没什么关系。其实是我昨晚上一冲动……”   孙小四冷不丁地抽走了何和手里的钱:“还是拿钱堵住你的嘴吧。”   “唉,明明是我失恋了。怎么你今天变脸变得比余沧海还快。”   “……来姨妈了。”   何和来过孙丁家两三回,每次顶多坐坐就走。刚开始还想问孙丁怎么凿了个一通到底的格局,后来合计合计,他面前的孙小四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说的话也摆在脸上,明明白白告诉你。远不是一个弯弯绕的人。   但今天一进门,何和就有点尴尬了。   “忘了你家就一张床。咱俩……”何和比划了一下,没往下说。   “你想多了,”孙丁脱着鞋还不忘翻个白眼,“受受恋是没有好结果的。不脱外衣别上床啊,听到没。”   ——受受恋是没有好结果的。   ——龌龊!你脑子被猪拱了吧!脑洞这么大怎么不去写书!   孙丁往心里那个歪头坏笑的小人脑门上贴了张大大的“滚出去”符。   从收纳柜里拿了套粉色的睡衣给何和,何和硬是没接。   “就这一套新的了,”见何和难以置信地要开口,孙丁又说:“三八妇女节的奖品。我们单位就是这么特立独行,妇女们放假,妇男们有奖竞猜。不穿我放回去了。”   “但我刚才看到边上还有一套深蓝色的,也是睡衣吧。”   “啊,那套啊。那一套,那套之前穿了——穿了没洗。要不……”孙丁上下打量何和地身材,索然无味地说,“你不穿我也不介意。”   粉睡衣到底也没放回去,何和也没说要穿。只脱了外套坐沙发上看电视,孙丁切了火龙果过来,“败火的。”   这个红心的,这个名字,还有这产地,怎么都没感觉出来败火吧!   “还抗衰老。”说完,孙丁看了看何和的脸,啧啧两声,“这摧残的啊。”   最后舍不得地捧着那个大到乞讨能吃三年的巨型玻璃碗,推进何和怀里,“唉,可怜见的,都给你吃吧。”然后把一把牙签戳到果肉上,红不红、紫不紫的汁水顺着牙签挤出来,有点目不忍视。   本来打算看看昨天晚上有什么比赛,但是电视盒子怎么都连不上网。孙丁突然脸一红,走到电视前装模作样地踢了两脚那小盒,小声嘀咕:“不是接触不严吧。”说完,一脚踢到电视柜底下,只留了截绳子在外面,像只头插土里的鸵鸟。   两个人一商量,那就看碟吧。翻来翻去,意见始终达不成一致。互呛了快一个小时,最后看到一张什么记号都没有的刻录盘,问孙丁是啥,孙丁摇头说记不清了,只能保证不是爱情动作片。   抱着赌徒的心态,开始读碟了。   但是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看到奥美国际的时候俩人心头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等到主演的名字打上来,真是想直接死,不挣扎了。   蓝宇。   即便没有那些生死相别的唏嘘,光是在每个人身上找自己的影子就够哭手里捧着这么大玻璃碗的了。可是从头到尾,两个人居然一滴眼泪都没流。   “真是无情啊。”   孙丁感叹完了,也不问何和意见,换了张《霸王别姬》。刚读到片头,何和忍不住踢了孙丁一脚:“换一张吧。就你说的那个,《满汉全席》。”   看着看着看饿了,外卖来的时候,正好演到钟镇涛练跑步机差点摔成半身不遂。   其实何和什么都没看进去,他猜孙丁也是一样,阿生那张脸,再怎样喜庆都会变成程蝶衣和何宝荣。想想结局,又感觉不怎么饿了。   百无聊赖地摊在沙发上,孙丁问:“两个受,应该干点什么呢?”   何和心不在焉地接话:“我也是第一次啊,没经验啊。”   孙丁又问:“那洗澡和睡觉的经验总有吧?快滚进去洗澡,都是麻辣香锅的味儿。”   何和看了看床上粉色的睡衣,欲言又止。拆了包新的内裤,当作没看见粉睡衣就进去了。   见人进了浴室,孙丁才放松地瘫进沙发里。手机在手指拨动下一圈圈转着,偶尔滑亮屏幕,点戳几下,又锁上。然后又举棋不定地解锁上锁。一直到何和洗完在浴室里喊他问哪条毛巾可以用,他也没弄出个所以然。   换成孙丁在里面洗,何和在外面擦头发。这回没有电影、闲聊转移注意力,还有点担心自己一个人会胡思乱想。结果听着孙丁浴室KTV清唱,既尴尬又新鲜。虽然没坦诚相见,但是还真是……不见外啊。   想起刚才洗的内裤忘在里面,何和鬼点子上来,敲了敲浴室的门。里面还在唱“好运来,我们好运来”,压根没听见他敲门。   知道里面还有一层浴帘挡在浴缸外头,何和就拉门进了,还一边喊:“我拿下内裤。”   “迎着好运兴旺发……拿吧……发达通四海!”   何和拿完了内裤,悄悄把手伸向了浴帘一侧,不怀好意地说:“来来来让老佛爷拍一下小小四的大小。”   正要假装拉帘子吓唬孙丁,只听孙丁大喊了声“不要”,然后紧紧抓住何和拉帘子的手。   何和被孙丁这一嗓子吓得没摔地上,“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孙丁略一犹豫,忐忑地说:“好心当驴肝肺,我还不是怕你看了受刺激。”   “切,你能有多……”福至心灵般地,何和想到收纳柜里那套深蓝色的睡衣,“哟,当堂入室热火朝天了都啊。啧啧。小心肾虚!”   听着何和把拉门关好,孙丁长出了一口气。酝酿了半天情绪,“祝你平安~~呕呕呕黑猫警长!风吹雨打都不怕,何不潇洒走一回~~~”   何和庆幸自己出来的早,不然不知道几级伤残。   两只洗白白的小受大眼瞪小眼到最后谁都不想去睡沙发,分分爬上了床。   孙丁说:“我半夜睡觉骑人。”   何和不以为意:“克制一下,少练一晚上床上功夫不会影响你日后发挥的。”   孙丁并不还嘴,只是默默把粉睡衣摆在何和伸手能够到的位置。   快睡着的时候孙丁想,这还是头一次有别人谁在这张床上,但什么都没干。   睡着了之后孙丁果真骑了上来。可怕的是,他睡相太难入眼,睡衣堆到了胸口,袖筒裤筒也都戗戗着,皮肤贴在何和身上,实在是无福消受。这个时候何和已经不记得睡衣是粉色的了,捞过来就穿。   何和四点半就把孙丁叫醒,“起来,老佛爷请你吃早餐喽!”   孙丁本来想骂爹,睡眼朦胧中认出了人,只好耐着性子说:“宝贝儿,这个点摆摊的都没出来。”   “赶紧的,别到时候没吃饱,软脚虾似的搬不动东西。”说完一戳孙丁侧腰,孙丁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表情极其丰富,伸着食指点点何和,一肚子脏话飙到牙关又漂移回肚里了。   “起了就赶紧的。还等着老佛爷伺候到床上啊?”   孙丁使劲儿眨巴了亮瞎眼睛,最后冲着何和竖大拇指。心里合计,你这何娘娘果真是皇上驾崩了变老佛爷了。   ☆、20   就这样被一路催催催,等孙丁把车停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才六点差一刻,街道上的路灯还没熄。何   和瞪着俩灯泡眼,直勾盯着大门。孙丁困得眼神发直,但是生怕睡着之后一时不察被噎死或者呛死。刚才五分钟战斗早餐时,被灌进喉咙里的豆浆就梗在脖子这,现在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来这么早不是没理由的,六点十分,看着邱振明开车往单位方向消失在街角,何和赶紧拍孙丁,让他开车。结果孙丁一捂嘴,另一只手冲着何和直摆,半天也不起火。   这口好不容易没呕出来,何和又怼了他一下:“你倒是赶紧的。”   “呕……”   孙丁用了毕生卖保险的劲儿才终于避免恶性事件发生。火速开到邱振明家楼下停车场,跟着何和一路奔上楼。冲进屋的速度比何和还快,直奔卫生间就去了。   何和跟过去问了句怎么样,孙丁摆摆手,插空回了句快收拾,就吐自己的了。   之所以来这么早,是他实在不想跟邱振明打上照面。早起盯梢,看人前脚走,自己后脚就潜回来卷铺盖卷。行李箱就在大立柜最外面的地方,甚至有一半的衣服一直放在箱子里没动。衣柜里有很多都是和邱振明一块买的衣服,还有两套情侣的运动服,何和都没拿。   浴室里何和收了洗漱用品和自己的毛巾,孙丁还在吐。不经意间扫到垃圾桶,看到里面有张沾血的纸巾和刮胡刀片。每次邱振明用几天电动剃须刀,就不长记性地换用刀片剃。一拿刀片就见血,见完血就能消停好一阵。看样子这回又忍不住手残作死了。   唉,还有心情管这些。   “你还有哪没收拾呢?我帮你一起。”孙丁勉强直起了腰,吐得一脸白。   “你去沙发那坐着吧,可以翻翻有没有避孕套啥的。翻着了带走,回家吹气球。”   何和不再逗留,从浴室里出来把鞋一双双码出来。程序员的工作生活确实相当无趣,鞋柜里,何和清一色的运动鞋。另一架的皮鞋,都是邱振明的。   犹豫了一下,那双黄色鸡仔儿的拖鞋,何和也打包了。   绕了一圈,这个熟悉的屋子里,好像每一样都是自己的。可是等到头来,要打包的时候,又觉得没一样是能够带走的。那个操作台,每次做饭,邱振明都爱从背后环着自己腻歪。背后是温暖宽阔的胸怀,甜蜜和害羞的表情却是操作台看得最清楚。可以带走吗?阳台挂衣服的时候,他会使坏不让自己够到衣物,阳台静静围观他的刻意逗弄和自己的气急败坏,这个也可以带走吗?   何和把邱振明的□□放在了茶几上。这张卡他用上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整张卡面就像刻在脑子里。名字字母凸起的地方已经被磨得发亮,何和闭着眼睛都能摸出这是谁的卡。   要是有一天眼睛瞎了,靠摸能认出来的居然是邱振明的卡。哦,也不一定,没准儿到时候摸盲文,都是点点点点。   收拾差不多了,孙丁还虚着。也幸好没多少东西要带走,除了一箱子书沉了点,两个人勉强挪到电梯也就大功告成了。   不知为什么,何和突然有点心虚。分手了,就连半个主人都算不上了。这种背着主人搬家的感觉就像是偷东西。因为怕见到他而心虚,也因为没见到他心虚。   可今天起这么早,而且从昨天见到孙丁就关机到现在,不就是不想碰上他吗。已经成功了,还犹豫什么呢。   钥匙放在门关的鞋凳上,何和最后环视了屋内,关上了门。   车从停车场出来,何和鬼使神差地说:“换条路走,左边。”转弯的一瞬间,何和从倒车镜里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两个多小时前才刚开走。   有那么一瞬间,何和绷直了身体,似乎“回去”两个字马上就要说出口。但直到后视镜里再也看不到那辆车,何和靠向椅背,默默移开了视线。   又是周一,邱振明部门的项目才刚上马,作为部门和项目负责人,需要全方位了解运营初期情况。产品其实才上线两天,部门还是轮班倒,确保二十四小时都有人盯着。出问题的可能性倒不是很大,但是主心骨不能一直玩忽职守。昨天出门找了一天的人,路过公司楼下也没上去的功夫。今天再不露面,实在对不起手下这帮勤恳的员工。   昨天一早莫名其妙被何和挂了电话,邱振明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他掐着时间估计何和醒了才打过去,想问他那要是没有合适的洗漱用具就给他送过去。可是台阶才铺了一半,就被一把推了下去,摔了个半死。再拨过去,关机,这回就失血过多,滴————————   之后一直也打不通,好不容易中午的时候有一通打进去了还正在通话中。等两分钟再拨又是关机。如果不是怕错过何和打回来的电话,邱振明真是想当街摔了手机。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越想越憋闷,街上找人车开得越来越猛。   早上出门邱振明就有强烈的预感,何和今天会回来,而且不想见到他。所以他比往常早了一个半小时出门,就为了能回来的时候堵到人,他们需要当面谈一谈。   到公司转了一圈,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就回去。等他漂车进库,急忙开门进家,所有不好的预感都成了真。钥匙就大刺拉拉躺在眼前,甚至连沙发上有人坐过的印痕还未完全消失。   似是不相信一样,邱振明翻了衣柜,进了浴室,最后不甘心地拆了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邱振明上大学时的单人相,很早就摆在那里,甚至早于何和搬进来。但他知道,在这张单人相的后面,还有一张他和何和的合照。他不知道何和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但有一次大扫除他碰掉了相框,杂七杂八撒了一地,他才发现原来还有这张照片。   插销被拨开,固定的木板、相片、玻璃板,哗啦啦都掉下来。   没有那张合影。   他带走了。   邱振明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失控,他一定会把屋子里每一样东西都以最极端的方式毁坏,来发泄心中难以抑制的冲动。居然真的跑了!但就在一瞬,他想到了在楼下遇到的那辆眼熟的小白车。   是孙丁的!   何和一定在那辆车上。就差一步!   邱振明不知道如何解决那一晚的问题,不知道怎样解决未来的困境,更不知道何和到底会做什么选择。只是这一刻,他清楚地知道,他想何和回来,想要何和留下。   邱振明抓起车钥匙,转身跑出门。说不定门卫会记得那辆车往哪边走了,没差几分钟,万一追得上呢。   可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大街上,如何还能找到那辆企图避开他的小白车呢。   有些人,一旦从手中脱落,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21   茫茫街头,找一辆车果真不易。邱振明没头苍蝇转了两圈想着是去找孙丁,还是去何和公司楼下去堵。挂了蓝牙耳机,正打算找曹骁贤这种包打听挖别人家祖坟去,公司电话打进来了。   “邱总,王董刚过来看了眼,说你到公司来之后去他办公室一趟。王董还叫你……别着急,”秘书顿了一下,小声说,“他说得时候没什么表情。”   “知道了,一会儿到。”邱振明开了双闪把车停在路边,给何和发了条信息。见不到人,打不通电话,至少得把话说出去。   ——我们谈一谈。   然后拨了曹骁贤的号码,掉头回公司。   回去又到部门各处转了一圈才去见王总。果不其然,早上视察没见到邱振明,王敬现在要给他小鞋穿。当着屋里恰巧来“汇报”的其他几个部门总,语重心长地关心起邱振明的生活来。   “小邱啊,最近新产品上线,要多注意身体啊。可不能项目成功了,身体累坏了,”王敬对着他们要多几分表情,但看着也没曹骁贤的那种喜庆,“公司的发展全都指望你们几个年轻人,平时工作就多,早睡早起不容易。不像我们这些老骨头,三点钟就睡不着了。”   边上坐的几个都点头跟着接两句,邱振明没插话,就笑笑。   “早上路过看一眼,产品刚上嘛。你还没来,肯定是工作压力太大,休息不好。”王敬不紧不慢接着说,“有我给你坐镇,放手去做。我们上年纪的,弄不太懂那些啊,全得靠你亲自盯着。可得照顾好自己。小邱呀,也没见你谈个朋友啊。年龄不小了,努力工作也不能耽误谈朋友……”   王敬车轱辘话讲了一个多小时,还没有散伙放饭的趋势,其他几个人不停更换坐姿,手里捏着的报告也不知道王敬都批完没。   反正邱振明负责的产品上了,没出大事儿就没人找,今天本来都打算不来了。剩下几个人可没他这份清闲。王敬真诚关怀好半天也不见邱振明接个茬,个别实在抻不住劲的部门总,只好等王敬喘气的功夫,忙插着讲了句正事。   邱振明进屋的时候,他们就在谈事情。见他来,专门把王董桌前的座空出来,这回邱振明起身,笑着让座,谦逊地说:“那王董,你们先谈事情,我先回去亲自盯一下。一会儿李总丁总正事谈完,我再来。”   再来?   等着吧。   邱振明摆弄手机,除了10086的服务提醒,也没见收到何和或者曹骁贤的回复。周一上午曹骁贤他们例会,还没到饭点,这功夫肯定还在公司。按了十一楼的电梯,邱振明一身戾气。   曹骁贤接到邱振明电话就知道大事不好。躲了一个周末哪都没去,就怕听到八卦事件升级成为恶意伤人事件,回头谁上了社会版面都不太美好。而且……   而且还没而且完,有人敲门。   “进。”曹骁贤一口气没吸完,就闭嘴换成笑脸,“振明哥。”   邱振明没进去,就站在门口晃晃手机:“你比我还大两天。”   曹骁贤忙起身把邱振明让进屋,按着坐进沙发,“先坐先坐。”回身把门关上,又坐邱振明边上。   “上……还上着班呢,这么着急?”看着邱振明一副不打算让你好活的样子,纵使孙丁跟他交情泛泛,曹骁贤也不想成为帮凶,“这出什么事儿了,你电话里也没说。”   “曹骁贤……”   “振明,你要是因为周六那事儿,李静海满嘴跑火车你还不知道嘛?也不一定就是孙丁……”   “曹骁贤,你居委会大妈吗?”邱振明耐着性子说,“我找他有别的事儿。”   曹骁贤一脸我读书少你别骗我:“那好吧。我发你微信上。”   风骨呢曹出血?!   临走还拍拍邱振明的肩膀,示意了一个你一定要稳住别冲动的眼神。邱振明对这种墙头草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摆手让他别送了。   一拿到孙丁的电话号,邱振明就拨过去了,没人接。好不容易点着的小火苗“噗”一下又灭了。如果有一个童话故事能形容邱振明现在的心情,应该就只剩卖火柴的老小伙了。   可是圣诞小鸡仔儿在哪呢?   小鸡仔儿上班去了。   孙丁把人和行李都卸到何和公司楼底下,还是隐约担心地问:“下班还是我来接你吧。你这东西怎么拿啊。”   “你甭管我了。就这几本书沉,我都放公司就完了。”说着,何和还提了提手里的箱子,“你刚都拎过了,不沉,没事儿。回头再找你吧。我上去了。”   孙丁欲言又止,看着人逃也似的按了电梯上去了。   送完何和,孙丁掐着点去了自己公司。内勤说单子今天能打出来,他取来一会儿给客户送去。   发现手机有未接来电的时候,孙丁刚跟客户寒暄完,去洗手间释放一下生理空间。未接来电是个没存的号,肯定不是接触过的客户。通常即使只是聊过三五句的潜在客户,孙丁也都会详尽地把信息存到用户名里。   没犹豫地,孙丁从洗手间出来就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回拨电话:“喂,您好,我是信哲产险的孙丁。不好意思,刚才没接到您的电话。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邱振明。”   “……”   “方便把你家地址给我吗?我一会儿去接何和。”邱振明开门见山。既然早上孙丁开车去的,估计发生了什么,他也该知道得□□不离十了。   “……何和不在我家。”   “早上你跟他一起,”邱振明喘了口粗气,“一起拿的东西。”   “他昨天租好房子了。”   “那租房地址?”   孙丁越答越觉得后背发凉:“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啊。他说就请上午半天假,我都直接给送到他单位了。”   “……”邱振明觉得不可理解,房子也租了,假也请了,行李却不搬进去。你不知道地儿?糊弄鬼呢!   半天邱振明也没说话,孙丁估计他在电话那头默默运气,赶忙又说:“他真没跟我说。我也想知道住哪儿,也没个人照……唉,我肯定会打听的。”   “麻烦了,谢谢。”   孙丁心想我还没说要给你通风报信呢,你这道谢可挺干脆。   “不过邱先生,我有点事,关于何和的,非常重要,想跟您沟通沟通。您看您要是方便,今天晚上……”   邱振明一听要说何和的事儿,有点紧张:“是何和的意思吗?”   “不是不是,是我的意思。因为我的原因,您可能对何和有些误会。”   听到孙丁否认替何和传话,邱振明松了口气,至少事情还没发展到,连说句话都要通过别人的地步。   不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误会,当前首要任务是把何和接回家。   定好了一会儿见面的时间,邱振明就出发了。   还没开到地儿,孙丁又把电话打来了,环境非常嘈杂。他几乎能听到孙丁在那边边跑着边吼着跟他说话。   孙丁一会儿的飞机飞重庆,那边跟的项目出了点问题,需要竞标的保险公司联系人到现场去。   好像是孙丁等的车到了,只听见他喊了句“师傅,这儿!”,车门开关之后,声音一下清晰了起来。   “邱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我走之前,就长话短说吧。圈子里说您结婚的事儿,起因在我这儿,不是何和。而且我的原话和原意,绝对不是最后传出来的那个样子。所以这个事儿您不能算在他头上。而且我猜您觉得,是何和跟我说了什么吧。如果我说我早就知道您跟刘小姐见过几次面,而且这事儿他自己也早察觉到了,只是一直假装不知道,您信吗?”   邱振明没想到孙丁机枪豌豆一般一口气突突突突说了这么多。   “我的错误,我回来一定当面道歉。除了治不了伤心,口头的、物质的,有什么我能弥补的我都可以去做。但何和跟这回这事儿,真是没有关系。如果因为我的错误,给你们得关系带来了影响,我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邱振明专心地听着孙丁的电话,连导航都没看,不知道开到哪了。只知道红灯停,绿灯行,在街上乱转。   “时间有限,我原本是准备了很多话要跟您说的。但现在这情况,旁的我不便说,而且也不应该是我说。我能说的只有,希望您能多看一看何和,好好地看一看他,有时候我们看到的何和不是他自己内心真实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这周的第几次街上乱转了。孙丁最后一句话,让他终于意识到,他可能在哪里犯了错误。   ☆、22   何和鸟悄地挪进工位,结果刘大脑袋一歪头,扯着嗓子喊了句:“出差啊哥?”   其他人也闻声聚过来,这是何和最不愿见到的情况,更何况刘大头又补了一刀:“还是哥,你这是要搬家啊?”   何和讪笑一声:“叫你这乌鸦嘴说中了。房东周末才说住到周末就得搬走,昨天才租了一个。行李就只能先带过来了。”   刘大头摇头晃脑的,“还真是?哎,要不是知道你单身,我还以为你这是被甩,然后被撵出来了……”   何和血量见底,不治身亡。插刀教刘教主神功得练,与何和一战成名。   何和班上得心不在焉,代码一共也没码几行。这两天过得跌宕起伏,真有一种历史的巨轮拖着他不得不前行的感觉。分手已成为既定事实,坐在工位上,何和想得更多的是两天未曾联系的何妈。   刚才何和在卫生间给他爸打了个电话,一般吃完午饭的时候老爷子都会在外面遛会儿弯。他爸语气如常,何和旁敲侧击也没打听到太多,不过何妈应该没怄到住院,勉强算个好消息。   何和自嘲地想,离家两天才想起自己老妈的身体状况,真是良心都让邱老板吃了。   原本何和这组要加班,领导看他座后面那个大行李箱,大手一挥格外施恩,早点回家安窝去吧。何和谢过领导,众目睽睽之下拖箱走了。   “哎哥!接着!”何和一回头,刘大脑袋把车钥匙抛过来,说,“你拿东西不方便,开我车走吧。别感动,下回帮我带抄手就行。”   何和接住了钥匙,但面对刘大头欲言又止,心说你这抄手估计是吃不上了,“行吧,没抄手我就投喂点别的。”   刘大头伸手比了个“OK”,又埋头敲键盘。   何和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停到上路的岔口,左右看车。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公司对面的黑色途观,邱振明的才提车没几天。开着新车来,显然是来堵他的。他有一瞬间的怔忪,不知道要不要继续躲着邱振明。   中午手机一开机,何和就发现了那条短信。终于有人开口说要谈谈,可是他却不知道要谈什么。谈要不要分手吗?还是谈怎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生活下去?   走到这一步,对何和来说无异于削骨抽筋。如果没有那天晚上老妈摆的相亲宴,也没有邱振明气急败坏的指责,或许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走到现在这步。可是一旦迈出了第一步,何和就不愿回头了,没有拔出手中的刺还要再扎回去的道理。   可是这根刺要怎么办?   在他想出个子丑寅某之前,他不想和邱振明刚上。只要邱振明往他跟前一站,连小指头都不用勾,他就跟着走了。   怕邱振明跟上来,何和想找个拐角躲开他再停车。太久没正常点下班,他都忘了再晚高峰就是想下车道,也挤得下不去。只好在等红灯的时候,把手机从支架上拿下来,插空发信息:我还没想好要谈什么,怎么谈,可以给我两天时间吗?   如果邱振明足够膀大腰圆,看到有何和的信息进来的时候,应该可以用虎躯一震来形容。点开看,内容却不是他期望的。   还没等到他想清楚回什么,第二条又进来了。   “我下班走了。”   即便收到了信息,邱振明还是等到了晚上十点。何和工作的那一层还亮着灯,邱振明安慰自己说他只是出去了吃饭才看见自己在这等他,肯定又回楼上加班了。邱振明不知道除了这儿,还有哪儿能等到他。才两天,他已经受够了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找人。   邱振明一眼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大楼,不想错过任何一个人。下班高峰的时候,没办法看清所有人,只能找行李箱,可还是把人漏掉了。   即使看到自己在等他,也不愿意过来跟他说话。想到这,邱振明又去翻那条短信。第一次,他第一次仔细想小鸡仔儿的话还有没有另一层意思。是敷衍着不想见他,还是真的要准备开诚布公地谈吗?   眼下,何和不想见他,是不是就摆明了态度?两个人还有谈的余地吗?   何和简单布置了一下新租房,躺在床上想着和邱振明一样的事。他没有什么谈判技巧,即使有,面对邱振明也都使不出。不过,至少要给自己画一条底线吧。   邱振明最后开车回家,煮了半袋速冻饺子,吃得没滋没味。不知怎么就想起不久前何和等他吃晚饭,没等到,就在煮好的饭中间挖了圆圆的一勺。那天他衬衫上沾了曹骁贤的血,何和嘴上不说,整个脑子都蒙了。无意识地找事情做,但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面对那样挂心于他的小鸡仔儿,邱振明从来没想过,会走到分手这步。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开始相亲,冲突,分手了呢。   看着房间里熟悉的每一件器物,都能让他想到何和的影子,他不敢想这个家里没有小鸡仔儿的样子。如果何和下定决心要分手,他要死缠烂打地抱着他不让走吗?   如果他非走不可,这回是不是就真的成为了伴郎?   邱振明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亮了暗暗了亮,始终都停在何和最后发来信息的界面。   “好。我们过几天再谈。”   邱振明仍是每天下班时间去何和的公司楼下去等他。即使说不上话,也想看他一眼。只有一次,他看见何和跟同事一起从正门出来,何和没看到他的车,也或许当作没看见,和同事说笑着走远了。   邱振明下车来,在马路对面跟着他们一起走。明明隔得有点远,他还是觉得小鸡仔儿没什么精神,一厢情愿地觉得不是他一个人因为现状而沮丧。   他们进了不远处的购物中心,里面五层有美食广场。邱振明没再跟着,大概四十分钟,何和又跟那两个同事出来,还打包了点什么。看着何和拎着的塑料袋,邱振明这几天头一次觉得有点饿了。   但是等到后半夜,那一层楼的灯都熄了,何和也没出来,邱振明才后知后觉他又看丢了人。   可能是情场失意,职场得意。新项目上马之后不仅没出什么乱子,反响比预期还好。分管领导把相关的负责人聚到一起,开了三个小时会议,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期望他们借着这股东风,上天。   眼瞅着午饭要吃不上了,邱振明手机震了一下。   邱先生,我是孙丁。如果方便,您看什么时候我们见一面。我刚下飞机。   邱振明强挺到会议结束,一出会议室就把电话拨出去。跟助理交代一下下午大概晚回来半个小时,若有急事,随时联系。   中午堵得不是很严重,孙丁按时赶到约好的包房。推门进去,邱振明已经坐在里面,正在上菜。   邱振明起身迎人,略带歉意地说:“孙先生辛苦了。时间仓促,就随便找了一家,多包涵。”   吃饭的时间,这个地段的店都很难有位置,更别说包间。孙丁摆摆手,说:“哪里的话,您太客气了。”   菜很快上齐,两个人边动筷边寒暄两句,从重庆的天气到机场建设,最后终于步入正题。   邱振明其实没在吃东西,但他一直把筷子拿在手里,偶尔夹两口边角料。要谈事情,孙丁把碗筷规矩摆好,正襟危坐:“早上什么都没吃去赶飞机,饿得不行,真是多谢您这顿饭。”   邱振明也跟着放下筷子,郑重地听孙丁讲。   “也感谢您今天能抽出时间来。虽然何和没跟我细说,但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难猜。是我之前一些考虑不周的言行造成了您与何和之间的误会,甚至冲突,我心里真的是非常愧疚,希望您能接受我的道歉。”   邱振明微微颔首,道:“孙先生言重了。”   “是我的错,就不能让何和背锅。何和他不是擅长表达自己内心的人,跟我也绝少提及你们之间的事情。他心里怎么想的,他不说,我看着着急但也没法。”说到这,孙丁自嘲地笑了一下:“他甚至不想知道您怎么想的,所以我就想打听您是不是真要结婚了。”   “要不是我自作聪明,唉……”孙丁看邱振明好半天也不动筷,便话锋一转:“您别干坐着,也没吃几口。我说我的,您接着吃。”   他见邱振明摇摇头说饱了,才又接着说:“说起来,我的工作跟您公司有那么丁点的合作,所以刘明惠的事儿,早有耳闻。我跟何和旁敲侧击的时候,看他那个样子,心里应该早有数了,不过是不知道哪家的姑娘罢了。我猜他也不想知道。他一直都想缩在自己的壳里,息事宁人,天下太平。不瞒您说,去金夏吃饭那次,是我把他骗去的。结果如何您也知道,看见了也权当没看见。”   孙丁缓了口气,长叹一声,又说:“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跟您肯定也装得没事儿人一样吧。反正要是我,看见自己男朋友和传说中的相亲对象吃饭,心里怎么都不会舒服。我这么说您别介意啊。就我对何和的了解,与其说他不贪心,不如说他不敢想吧。”   何和对自己怀有什么样的感情,孙丁虽然没明说,但邱振明心里一清二楚。可是在生活中,光有感情,则只能成就一段美好的记忆。有太多的外物会阻碍相濡以沫,白头偕老。关于未来,邱振明所不能确定的,并非何和。   跟服务生买单的间隙,邱振明不经意地问:“何和有说他周六那天回来是因为什么吗?”   孙丁被问得一愣:“还真没有,您不提,我都忘这茬了。”   这个事儿也是这几天等何和的时候,邱振明才意识到他遗漏了一个点——何和为什么周六会回来?真的只是为了送抄手吗?   有时候邱振明也不敢往下想,他希望有别的理由能够解释这一切,好歹还有个可以挽回的奔头。   “那他搬家的事儿,也没跟他家里说吧。”邱振明又问。   孙丁撇撇嘴,说:“要不是我打电话赶巧听见中介跟他说话,我都不知道这事儿。他肯定不能跟家里说。这两天我就没看他给家里打过电话。”   邱振明点点头,说:“还有最近,我不知道他现在暂住在哪,可能要麻烦你费心了,帮忙多照顾一下何和。”   “这是当然,”孙丁明白邱振明这话的重点,“不过那天电话里说得匆忙,有个事儿我当时没想起来。何和新租的房子应该在荣成家园附近,他当时在那边的链家看的房子。”   邱振明暗自松了口气,由衷地说:“谢谢。”   孙丁说:“是我应该谢谢您,感谢您今天愿意见我,接受我的道歉。作为局外人,我能做得不多。我衷心祝愿何和跟您都能幸福。”   “谢谢,以后常聚。”   “没问题。”   主要议题讨论完,孙丁着急回去汇报工作。邱振明把桌上一口没动的菜都打包给孙丁带走,还多加了份米饭。孙丁原本推说不用,邱振明说打包环保,而且看他忙成这样,估计晚上也没得吃。   不知道是不是说中了,孙丁苦笑一下,谢过邱振明便收下了。   孙丁走后,邱振明回到办公室,脑子里什么新计划方案都没有,想得都是何和,都是刚才听到的、从另一个人口中描述的何和。   从头到尾,孙丁没夸何和一句,也没有为他鸣不平,甚至对于他跟自己之间的事情,没有半句品头论足。孙丁相对客观地从一个邱振明观察不到的角度为他展现有些陌生的何和。   邱振明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小鸡仔儿这么……没有安全感。   这天晚上,邱振明没有去蹲守何和,也没去荣成家园碰运气,而是去商场逛了两圈,把自己捯饬了一番,又拎了几个购物袋出来,早早回家,养精蓄锐。   明天周末,上一场战斗还没结束,新一场的号角就要吹响了。   ☆、23   周六十点钟,何和肿着俩眼泡坐进自己工位,边上刘大脑袋马上探头过来,问:“亲哥,你这周末没回家,组里任务不是完成了吗?”   “那你还来?”   “呃,我这不是关心哥你——”看何和挑眉,刘大头大喘气,道“——家的抄手嘛。”   何和从包里掏出了两袋速冻饺子。天气不够冷,冻饺子化了黏成一坨。“这周先将就着,等我下……次回去补上哈。”   “我就那么认吃嘛?”   “那你给我掏出来。”   大刘捂住了外包袋,留给何和一个后脑勺,一溜儿小跑拿去放到休息室的小冰箱里。   何和站在那看着大刘夹物潜逃,低头叹了口气。提到抄手就想起家里的老妈,儿子没什么出息整天净添堵,眼下连跟前尽孝都做不到了。   昨天掐着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般六点半老两口会出去遛弯,要是家里没收拾完就老何一个人去。然后何妈七点十五去赶广场舞最后一节。何和七点整拨了过去,一直到电话里传来“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您稍后再拨”,才挂断。   不知道是老妈看了来显不想接,还是真的不在家。以何妈的套路,这些事绝对不会跟何爸说。人老了老了,明明是该倚重晚辈,享清福的时候,却仍是无法避免地扛起难以承担的重负。假如有一天,我可以让老妈不再……   唉……最近叹气的次数真多啊。   “哥,你最近心情不好啊?”大刘放完饺子回来,坐在转椅上滑着过来,说,“周末都不出去,没约人?”   何和从抽屉里拿了包速溶咖啡,转身去开饮水机的加热开关,“之前张哥研究那活儿里不是有个小bug么,我昨晚突然有点想法,合计今天过来试试。倒是你,发工资都不愿意来单位,今天哪阵风吹你来的?”   “哥,工资都打卡里,谁来单位取啊?”刘大头划开手机屏幕,翻了张图片出来,“我也才到。今天给一朋友送东西,约在公司附近了。之前东西就放这儿。”   “那速冻饺子一会儿走了别忘了。”   “好的哥,我一会儿还回来。”   “去吧去吧。”   何和把电脑打开发了会儿呆。突然,手机响了一下,微博提醒孙丁@他。原po主发九宫图,推荐广大人民群众周末必去的十个地方。何和看了一眼评论,心想这十个地方怎么挤进去九张图的,就没个强迫症把图拆了?   果不其然,热评前五里有个叫“前方有小号出没”的,强烈要求po主改成九个必去的地方。何和转发了这个评论,还艾特了孙丁,问是不是你干的?   孙丁马上发微博消息给何和。   四小子:今天怎么一戳就活?   安得西格玛:平时也活着。   四小子:你还在那住着呢啊?   安得西格玛:是啊。   手机那头,孙丁不禁皱眉。离见邱振明已经小一个礼拜过去了,他们俩这是什么节奏?还没聊开,还是聊崩了?   四小子:今天什么安排?   安得西格玛:加班来了。   四小子:几点完事儿,我找你吃饭啊。   好半天安得西格玛也没再发消息过来。二十分钟之后,孙丁收到何和微信,说不一定几点呢,哪天再约。   陆陆续续有其他同事来公司加班或者值班,中间大刘回来了一趟,打了个招呼又很快离开。何和把程序跑了一遍,之前的那个bug不见了,但是卡在了别的地方。想了几番也没有新的头绪,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收拾收拾东西,给孙丁打了个电话。这回换成孙丁不接了。   又等了十分钟,孙丁也没回信息,何和发愁这个晚上要怎么打发,要不要给家里打个电话呢?   昨天没通的那通电话,就像是调快了□□的计时器,让何和心里那点不安和愧疚呈几何级数地增加。现在已经连代码都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   不,其实还有邱振明。   跟他分手后,时间向他证明除了孙丁,他身边再没一个朋友可以和他聊一聊邱振明。这几年何和在试图避免彼此交友圈的相容,即便有共同认识的朋友,包括实习时共处的同事,也仅仅维持在点头之交。   即使如此,几年下来,何和还是认识邱振明几个朋友的,特别是自来熟的曹骁贤,有几次说交换个微信,都让何和打岔敷衍过去了。   何和总是会莫名地觉得,太近了。   这样离邱振明太近了。   他会不会因为我手伸得太长而逃跑。   几周时间过去,刚分手时松了口气的舒坦又莫名地消散了。那种捆住四肢的束缚感逐渐抓牢了何和。他克制了这么久的感情,这次可能就这样走到尽头了。   开始还能看到邱振明停在楼下的车,这两天也看不见了。   失落像是海面升起的浓雾,抓不住又挥不散。   何和没谈过别的恋爱,他不知道大学室友是如何做到那样吵了分分了和和了又吵。至少那天晚上,他是真的想分手的。可是现在……   我们还需要再谈一谈吗?   邱老板,你最近在忙什么?   邱老板没忙什么,就是到处溜达溜达,溜达到隔壁城市。   一大早天还没亮,邱振明收拾得整齐精神,出门前还稍稍喷了下香调和暖的香水,然后开着他那辆悍马赶在太阳出来前开到目的地。   可是开到地,熄了火,邱振明却躲在车里不出来。把车停到这里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他不管不顾地往前冲,会不会让何和难做。   可是,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上的烟就要燃到头,他滑了下手机屏幕,还没到七点钟。   大海捞针地去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也太容易暴露了。但总要试试。   也许有什么打动了上苍,在邱振明与几次与何和失之交臂之后,幸运之神终于再次眷顾了他。   他看到了有人提着早餐和青菜,向着这辆悍马走来。   看着来人虽然略有迟疑,但是目标明确地向着自己走来,邱振明从心底里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预感。   还未及走近,邱振明便下车在车边站好。   何妈上下打量了一下邱振明,迟疑地问了句:“刘先生?”   邱振明不明所以,以为自己判断错误,原来不是认出他了?他礼貌地一点头:“您好,请问您是?”   何妈看了看车,后退一步确认了车牌号,又回过头,说:“哦,我是何和妈妈。您应该是何和同事吧?”   “啊,阿姨您好,”邱振明略一思索便答,“我确实认识何和。不过您怎么……”话至此,邱振明略一笑,没往下说。   “啊,我认识这车,上回和和……”何妈一顿,脸上勉强维持着一丝和善,“回来,开着这辆车,说是没买到票,是同事借他开的。阿姨谢谢你这么照顾何和。他一个人在外地,多亏你们这些同事啊,朋友的。”   邱振明伸手去接何妈手里的菜袋子,说:“都应该的,阿姨。我帮您拎着吧。”   何妈摇摇头,僵持着没动,“谢谢,不沉。哎呀,我还没问,刘先生您怎么到这边来了,出差吗?”   “不瞒您说阿姨,我是来家里拜访的,何和这两天请了假,我们部门派我来探望一下。我以为这个假连着周末他回家来休养了,就照着公司档案里的信息冒昧找过来了。”   “请假了?病假?”徐女士一紧张,脸上反倒有了点生气,连问邱振明:“何和生病了?几天了?我说他这几天怎么不跟家里……”   话说一半,何妈却不再往下说了,最后长叹口气,眼圈泛红。   邱振明忙说:“阿姨您先别急,领导说何和请假休息几天,也没细说。应该是我们之前结束的项目太累了,休整休整。这不,才让我周末过来探望探望。上个项目,何和出了不少力。领导说了,要是还没休息好,就再多休两天。”   听邱振明这么说,何妈也轻微松了口气,语气尽力平和地说:“谢谢你来啊,也麻烦替我感谢你们领导。你们费心了。这孩子什么也没跟我说,也没回家,我们都不知道。哎……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儿,都是朋友。我没打招呼就过来,是我思虑不周,唐突了。”   邱振明这么一打岔,倒让何妈原本问到嘴边的问题给咽了回去。满心的只想着自家孩子到底是工作多得累生病了,还是心里鼓着股火熬病了呢。   惦念着何和,面对邱振明,何妈反倒缓和了几分,刚见面的疏离感也渐渐淡了。   “刘先生您这么早来,还没吃饭呢吧,不嫌弃的话,您上来跟我们一起吃一口吧。”   看邱振明面露羞怯,何妈又说,“让您白跑一趟怪过意不去的,用过饭再走吧。哎,年纪大了不中用拎不动了……”   “我来我来,我来就好。”邱振明原本也想顺着台阶爬下来,忙道:“那谢谢阿姨了。”   何妈顺手把菜袋子递给邱振明,不经意地问了句:“刘先生有什么忌口的吗?芹菜香菜都吃吗?”   “都吃都吃,阿姨你随意准备就好,我都吃的。”   何妈看了他一眼,说:“那好,阿姨要是做得不合口味,小刘你也多担待。”   邱振明一路从刘先生听到小刘,明知何妈是认错了人,但也不好澄清。只能违心地应下,点了点头。   ☆、24   一进门,何爸迎了上来,跟徐女士邀功:“粥已经压好了,盛出来晾……这位是?”   “这位是小刘,和和的同事。”何妈边说边往厨房走:“你招待着,我去打……还是你去给和和打个电话,看看他干什么呢。小刘你先坐。我去给你倒杯水。”   “阿姨您别忙了,别忙了,我没事儿。”   何爸被使唤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老老实实去打了电话。   徐女士把水送出来,又回厨房忙。没一会儿,端着新拌的小菜和刚盛的杂粮粥出来。   “就拌了两个清口小菜,芹菜花生米,腌香菜,前两天刚做的,这眼瞅着秋天也要过去了。刚才还烙了几块饼,趁热吃。还有一个菜,马上就好。”   “阿姨您快别麻烦了,”邱振明忙着站起来,说,“这已经挺好了,平时早上都随便糊弄一口了。哪有这么多样?”   “没事儿,和你叔叔先吃,都切好了,下锅就熟。”   正说着,何爸面无异色地从房间里出来,“小刘是吧,快来吃饭吧。别嫌弃你阿姨手艺。”   “哪里哪里。我都好久没吃家里做的饭了。要不也不能厚着脸皮上来蹭饭。叔叔阿姨不嫌弃我才好。”   “哎,瞧你说的。你跟和和同事,平时多走动才好。小刘哪人啊?”   何妈这个菜也就五分钟,就出锅了。闻着有炒辣子的味道,邱振明沉睡了一早上的胃终于欢快着醒过来了。   刚才何爸侃侃而谈,刚把邱振明的“底细”摸得清楚,菜就齐了。“闻着香吧,你阿姨拿手菜,辣子回锅肉。”何爸说。   邱振明刚坐下又站起身来道谢:“阿姨真是费心了。”   “早上只吃咸菜怕你吃不够,小年轻的没有肉哪行啊。”说着,何妈也落座,伏身小声问何爸儿子怎么说的。   何爸三言两句,倒也没有避讳邱振明,说:“打电话还睡着呢,说是项目太忙了,没聊两句我就挂了让他接着睡了。听着确实也挺疲累的。小刘你们最近这么忙啊?”   “我们就这工作性质,项目忙过就好了。”   何妈神色倒是彻底放松了下来,“你听着儿子说话没生病吧。”   “没有,听着不像。你不放心,一会儿再给和和打一个不就得了。”   徐女士不接茬,只说:“没事儿就好。”   邱振明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何妈一眼。   餐桌上,除了何妈偶尔给邱振明让菜之外,无人交谈。除了何爸神经大条以外,剩两个人各怀心事,反而不怎么觉得尴尬。   吃过饭,何妈想跟邱振明多聊两句,便打算之后再收拾餐桌。不过邱振明之前跟何和住的时候都习惯了,坐等所有人吃饭,顺手把餐具都捡到水池,卷了袖子,在洗碗布上滴了几滴洗洁精。   “快放下吧,阿姨一会儿收拾。”   “没事儿,没什么油,好刷。在您这蹭了顿饭,就让我干点活儿吧。”   何妈便不再阻拦,说:“你是个好孩子啊。我们家和和啊,使唤他洗个碗可费劲了。”   一听到何妈提到何和,邱振明立起了耳朵,也提高了警惕,果不其然,只听何妈说:“而且越大越不爱跟我们聊天,这回请假也没跟我们说。”   邱振明心里默默地给何和伏低做小,心说这个锅我背,只能以后再替何和平反了。   “哎,我们做父母的,担心你们也无非就是身体健康啊,成家立业啊。小刘啊,你跟何和关系这么好,那他,那他平时有事还得麻烦你们多照顾啊。”   邱振明敏锐地察觉到,后面这句,不是何妈原本想要说的话。现在,何妈这段话就是一道阅读理解题,最后一句便成了一道横线,需要有邱振明选填最适合语境的搭配。   如果希望他成家立业,你是他的同事兼好友,那他……那他有没有处对象啊。   可是是什么,阻止了一位母亲向她儿子的同事打听他的交友情况?甚至不愿意透露有关的怀疑?   她为什么不愿意,她怕对自己这个外人暴露什么?   邱振明摸不到这个答案,它藏在浓雾之后,呼之欲出。现在,只差一缕清风。   一见面,邱振明顺水推舟,把自己隐藏在大刘这层外衣下,他猜到何和当时把跟他借车的事儿扣在了他同事身上。   以他对何和的了解,何和肯定是不愿意透露一丝一毫跟自己有关的事情,即便这些事都是日常的,符合常情的。所以借车的事儿,他是不会主动跟家里说的。那何妈现在以为这车是跟大刘借的,是因为何和没瞒好?   被抓包了?   所以出柜了??!   不可能,开他悍马回去是大上次的事。当时回来都好好的。那上次呢?   何和出柜的念头一冒出来,就好比捏开口的蜡丸,再也合不上了。他直觉着就是他等的那缕清风。   何和居然出柜了吗?这个念头在邱振明脑子里炸开了花,他忍不住地推想下去。   怪不得他回来的时候失魂落魄。他一定是出柜了。   可是,说不通啊。如果他出柜了,何妈何爸应该不是这个态度。何爸应该不知道,那何妈呢?   几个碗很快就洗出来了,何妈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邱振明聊着天。话题中心自然是何和的近况。可邱振明却在何妈若无其事地问话间听出了她几次的欲言又止。   何妈还不确定,或者说她不相信,何和是个同性恋。她想知道她儿子有没有谈恋爱,她想从他亲密的同事口中得到佐证,可是又怕她的举动会暴露自己儿子的性向。   他也终于想明白了何妈对他冷淡的原因,她以为我是他儿子的男朋友。   看着何妈现在如此热络地和自己聊着天,邱振明明白自己目前在何妈这暂时摘脱了“嫌疑男朋友”的帽子。   可越是这样,邱振明心里越有一股邪念。我确实是你儿子的男朋友,不过搞不好就要成前男友了,邱振明心想。   两个人的对聊战场从厨房转移到客厅,何妈码了一盘子橙子瓣端出来,看这架势还得聊一会儿。   “小刘啊,你们平时这么忙,你有时间谈朋友不啊?”说着把盘子放在邱振明腿前的茶几上。   “嗯,正谈着呢。”邱振明一点头,微微翘起嘴角,幸福感不言而喻。但紧接着双肩微沉,轻轻“哎”了一声。   “这怎么,感情不稳定?”   “也没有,好几年了都。眼看着这都谈婚论嫁了。”邱振明略一停顿,双手搭在腿上,蹭到膝头又贴着收了回来,“但我对象顾虑比较多,现在还没有把我介绍给他家里。”   看着邱振明低头不再言语,何妈也有些尴尬:“哎,都有难处吧。你没和你对象谈谈?”   “谈过是谈过。我可能不太符合我对象家里的期待吧。”   何妈摆摆手,说:“哪有什么期待,我看小刘你就挺好的。说一千道一万,那些条条框框还不是怕自己孩子将来为其所累。”说着何妈也叹了口气,“其实要说真有什么期待,又哪里是我们这些做父母能说得算的呢。”   邱振明说:“阿姨您再多讲讲吧,我也好了解了解……”   何妈了然一笑,“每个家里的情况都不一样,你丈母娘也不见得就跟我想得一样吧。”   邱振明心想,还真就跟您一样。虽然他这样想,又觉得自己这么套话实在不够磊落,但是明面上分毫不显,只是诚恳地说:“您就当帮我考试划重点吧。也不怕阿姨您笑话我。我谈对象其实挺失败的,前两个都奔着长久去的,临到头都无疾而终。这次就更害怕了,他对我非常好,我们彼此感情也都很深厚,所以我根本不敢想他要是跟我分手我以后要怎么办。为了能留住他,我可能真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吧。”   他这一番推心置腹,把自己那种求人求心的艰难摊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人面前,任谁都无法无动于衷。   何妈长叹了一声:“那就说我吧,肯定是希望和和赶紧带个人回来给我和你何叔叔看。前些日子叫他相亲跟要杀了他似的,唉,他铁了心不想相亲,我……唉,这不刚听说他生病请假了,我就想什么相亲啊结婚啊,都没有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重要。可是听你叔叔一说他没什么事儿,又想着说你看看也没个人照顾,生病了也得自己扛,还是得有个伴儿。可是,我实在也是帮不上忙啊。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帮帮阿姨,你说说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呢?”   邱振明不知道这怎么话头又抛给自己,认真想了想才说:“可能还是我太自私了。很多时候想的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快乐。想的是自己想要追求什么,却没有考虑到父母的期许和担忧。听您这样说,我倒是更了解我的另一半,为什么会犹豫,为什么会把自己置于两难却依然坚持着。在孝顺父母这一点,他做得比我好。”   何妈摇了摇头:“也是辛苦了你对象。”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直到现在,我也愿意维系他想保持的平衡。他不想说的话,我不会替他说。他不想做的事儿,我也不愿逼他去做。只是我做得还是太少了。他受了很多委屈。”   徐秀丽仔细打量了两眼邱振明,说:“别担心,事情也许没你和你对象想得那么悲观。等到你丈母娘见到你,肯定是喜欢的。”   邱振明没有接话,只是勉强笑了笑。   ☆、25   之后的话题莫名地转成了老年人养生和城市雾霾严重的社会问题。相比之下,谈这些就轻松多了。   邱振明能看得出来,有时候何妈眼含寄希地望着他,就好像是在透过他看何和一样。有一个感情深厚的伴侣,可以超越世俗的眼光。   更或许,她在试图看向“大刘”那个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伴侣,无法向父母吐露,无法向伴侣求助。就这样夹在中间,艰难地维持平衡,不敢再有有所企求。   为什么何和跟何妈一定要有一个人委曲求全呢?何和辗转在求得两全中,多少是收到来自自己或者来自父母的压力?在这个博弈过程中,如果没有了自己,他们会不会开心一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邱振明就猛地一个激灵。   “阿姨,时间不早了,我今天就先走了。”   “哎你看我这聊着聊着也没注意时间。不耽误你正事了,这会儿天头还早,回去跟你对象还能过个周末。”   何妈把邱振明送到门口,“谢谢你来看何和啊,小刘。也祝你一切都顺利!”   邱振明摇头,别有深意地说:“没什么的。借阿姨吉言了,希望下次,我对象可以正式地,把我介绍给家里人。”   何妈轻拍了下他的手臂,“会的。”   邱振明坐回车里却久久无法平静。他并没有得到他一开始想确认的答案,因为那已经不重要了。刚刚在楼上,跟何妈聊的那些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为他吹开了他最不确定的尘雾。   正如他一直坚信的,在未来的日子里,他不能确定的,从来都不是何和。邱振明却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才是那份不确定的罪魁祸首。   其实是他,那个让何和犹豫,让何和伤心和失望的,原来一直是他。他的不确定,他所造成的没有安全感,才是他与何和之间最难以逾越的鸿沟。是他不敢期待何和会与他走向生命的最后一刻,导致了何和也不愿去想明天会发生什么。   一份甚至都不能被当事人自我肯定的爱情,又如何获得来自父母的祝福。   面对家人的期许,朋友的关怀,何和是如何一个人从相遇的那天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呢?   无论那一日何和有没有出柜,他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其实就是为了得到来自最亲近的人的安慰。可是又自己做了什么?   天啊,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我做了什么。   世上真的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吗?   或者时光传送机。   在他与何和的感情中,有过太多的磨合与忍让,可是退步的从来都不是他。自己用这颗因别人而千疮百孔的心,伤害了最爱的人。   小鸡仔儿这个蹩脚的裁缝,一针针补好了别人的心,却拿自己的心当插针包,现在也扎得跟蜂窝煤一样了吧。   终于,邱振明慢慢启动了车子,驶向他无法把握的未知。   微博热搜说,治愈失恋的痛只需要3天。再往下翻,又说是7天。再往下,连6周都出来了。   何和想,这个时间还靠点谱。掰手指头算,就快了。也许等到那一天,突然就会有人对着他挥舞着魔杖,说:“一忘皆空。”   “喂,想什么呢?”孙丁风风火火地冲进门,手机往桌子上一撇就坐到对面,喝了口水才接着说,“点菜了没?我想吃回锅肉。”   “等你呢。你慢点,着什么急。”   孙丁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点菜吧,今天饿死了要。你刚才发什么呆?”   何和“哎”了一声,说:“没发呆啊,就是刷了下微博。你,哎你这嘴角怎么回事儿?”   “我嘴怎么了?”   “就是有个印。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啊,”孙丁说着揉了揉左边嘴角,“可能下午搬东西手里粘脏东西,抹脸上了。”   “你最近怎么样,这两天都没什么消息。”何和给孙丁到了杯茶,“喝点热的,少喝凉的。”   “哎,你看也就我关心你吧,我一不联系你你马上空虚了。”孙丁说这话也不怕戳何和的痛处,“我最近确实挺忙的。”   孙丁歇了口气马上又接着说:“我好事将近了,就这周末。”   何和一口茶喷了出去,孙丁难免受到牵连。   “喂,当初我一口酸梅汁吐在过道上,你敢不敢有点道德,居然往我脸上吐。我就多余告诉你。”   孙丁站起身,拿了手机就要往外走,结果一看手机屏幕,也是星星点点。   何和忙拉着:“对不起对不起,别走别走,你怎么回事儿?要结婚了这意思?”   何和抢过孙丁的手机,拿衣袖转着圈擦了擦屏幕:“孙小四,老实交待。是不是要结婚了?”   “是——”孙丁拉长了声音,“可不容易可不容易地结个婚啊。”   何和勾了勾手指,问:“说好的弯得否呢?让谁给你捋直溜了?”   “一会儿再说我,你听见我要结婚了,就没想想你自己还孤家寡人形单影只独来独往的?不心向往之?”   “……你这才是大事吧。”   “这个和谐社会一视同仁,你的婚姻也是大事儿。”   “你就是非得提到邱振明呗,借以反衬你成双成对终成眷属的幸福人生?”   “这怨气这么大,还没放下呢?”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趣。”   “是你怎么这么没出息。”   “……唉,大概是因为我得了一种有出息会死的病。”   看到何和一本正经的样子,孙丁也收了嬉皮笑脸。把脚下的一个大袋子递给何和,“你的礼服,伴郎。明天早上7点从我家出发。”   “明!天!?你来的真的啊?到底谁啊?”   “不告诉你这周末么。”孙丁伸手叫服务生点餐,“回锅肉,麻婆豆腐,剁椒鱼头,地狱辣谢谢!”   “哎哎哎我还没点呢。”   “没事儿,够了够了,就这些。”孙丁从服务生摆手,示意这些就可以下单了。   何和往后一考,鼻子里出气,“你丫诚心的吧!”   “装什么北京人。看我结婚你不开心也别憋着,找邱振明打架去啊。”   “孙小四,你今天不正常。你到底怎么了啊?好好的突然就结婚,还结得阴阳怪气的。什么火冲我发?”   “那你明天来不来啊,不来我可杀上门啊!”   “去,去,我怎么也得看看你嫁给谁了?!不会,不会是傅天吧!”何和心想他们这进度可够快的,胆子也挺大。   一听傅天名字,孙丁脸色变得可谓是相当精彩。   “他?就一□□。你还当真啊。”   何和没再辩驳,瞎子都能闻出来他和傅天那股不正常的味儿:“那是何方神圣,你整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一言难尽,你也别问了,等明天完事儿了,我找个时间好好告诉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今天晚上提前告诉我呗。你可别祸害好姑娘啊。”   孙丁嗤笑一声,说:“这点底限我还有的。”   何和环顾了下四周,问:“这不会就是烙忙饭吧?就我一人?”   孙丁说:“你一个人就够了。没请几个人。”   何和还想问,这时服务生来上菜了,上完还问需要点什么主食吗。   孙丁说一碗米饭,一份莲子粥。   何和忙改正道:“我也要米饭,不要粥。”   “那粥是我的,不是给你点的。”孙丁万分嫌弃,说完转头冲着服务生道,“一碗米饭,一份莲子粥,麻烦了。”   “……”   ☆、26   不得不说孙丁要结婚了的消息给了何和巨大的冲击,主要原因还是在那碗粥上。再三确认孙娘娘不是刚从某位皇上的床上爬下来就去祸害人小姑娘,何和才勉强放了一半的心。再追问为啥这么快结婚,孙丁就死活不说了。只是保证绝对对得起天地良心。   何和严重怀疑孙丁对天地良心得正确认知。   临分开前,何和还不忘关心孙丁绽放的小菊花,被孙丁踹了一脚才作罢。等何和打车走远了,孙丁才拄着后腰直吸气,狠狠地诅咒何和早晚要出来还。   直到半夜勉强迷糊着,何和突然想到,难不成孙娘娘篡位成功要喜当皇阿玛了?不过被粘包也得硬得起来吧。   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何和准时到了孙丁家楼下,孙小四已经西装革履地站在楼门口等着他了。   “挺准点啊,”孙丁拨袖口,看了眼手表,说:“车马上来了。”   “这就去新娘家啊?喜字贴不贴?我进来的时候看你这路上的井盖子可是一张红纸都没有啊。怎么不见伯父伯母啊?”   “不在这,这儿都没布置。哎不是,我结婚你结婚啊,话这么多?一会儿先去趟酒店。都在那呢。”   何和一撇嘴,说:“反正我也没结过婚,你说得算的。”   孙丁看着何和,一言难尽地长出了一口气。   何和拍他的肩膀:“叹什么气。结婚挺好的,虽然是坟墓,但是能死在一起也算是有个伴。至少我不用担心你又被你徒弟骗了。”   “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哎,车来了。”   就一辆婚车,何和眼一眯,宾利慕尚。   “孙丁,我还以为你会找一辆小清新当头车呢。现在感觉你这是走上了包养路线啊。”何和抖抖手腕,“看这西服,这车。”   “你不穿脱下来换我!一会儿跑着去哈!”   “别别别。”说着何和就往副驾走去。   “坐后边吧。”   “我这就坐人新娘子的位置不太好吧。”   “这不还到那步呢吗。”   孙丁拉车后门,自己先进去了。何和也跟着坐了进来,笑嘻嘻说:“怎么,紧张了?需要我这个娘……自己人压阵?”   “……”   顾及着有司机在,何和没再开口损人,倒是问起了孙丁,眼神往驾驶位一瞟:“怎么称呼?”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向何和,礼貌地笑了下,说:“我姓王。”   “王哥好,辛苦辛苦了!”   “没事儿,就帮个忙。”   之后王哥就转回头去,专心开车。   “我要结婚了,你紧张吗?”孙丁突然问。   “嗯——有种儿子终于要结婚的那种紧张。”   “臭不要脸你。”   “不然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又不是我结婚。”   “那如果今天新郎官是你呢?”   “如果是我……我可能永远都当不上这个新郎官吧。”   何和心理清明,无论是跟邱老板,还是哪个无辜的姑娘,都没可能坐进婚车里吧。他扭头望向窗外,忍不住想起销声匿迹的邱老板,想起了眼含泪水的何夫人,还有毫不知情的何爸。早起稀稀落落的行人,不知哪一个中午或晚上就约去相亲,一见钟情或者勉强敷衍。   可能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才刚刚分手几周,却感觉一个人过了许多年,时间漫长到仿佛不断播着回放,点点滴滴处处映着往昔。甜的,酸的,涩的,苦的。   “到了,下车。”   车停在君悦酒店门口。   也没见到彩虹门或者婚庆祝词。可能国际五星逼格都高,不兴这个?何和心里犯合计,但仍是老老实实跟在孙丁后面,走了私人入口直达主席套房。   何和在各个房间门口大致扫了一眼,来不及细看。除了主卧稍稍点缀了下,有过布置的痕迹,其余的房间倒是干净朴素得不像结婚用的喜房。好在酒店设计的大方又宜居,即使是想象,也会觉得体验效果着实不错。   “孙娘娘,不,孙阿玛,”何和见没有外人,便放弃了人生下限,“这套房一晚上没个四五万下不来,你蜜月不过了?”   孙丁挂好西服外套,反而转身锁上了门,回头对何和说:“没关系,反正要还的。”   “啊?拆东墙补西墙?哎不是,你把门锁上我有点慎得慌。”   话音未落,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不疾不徐,绅士又礼貌。   福至心灵般地,何和吃惊地说:“不能吧!原来……你是被娶的吗?在这出嫁?我的妈啊!”   孙丁也被何和的大喘气吓了好大一跳,以为他猜出来了。听到何和后面的话又放下心来,只是实在不好解释,便在心里又狠狠记了一笔帐。   见孙丁没有否认,何和又是惊讶又是欣慰,庆幸孙小四自我而□□地弯着,还找了个志同道合之人。   “这是新郎官上门来接孙娘娘来了?”何和打趣地说着,往门口走,“来吧来吧,我来守门。你屋里老实坐着去,绝对不让阶级敌人攻城略地太过轻松。”   孙丁站着没动,反而轻拍了下房门,外面的敲门声也停了。   只听孙丁说:“还是你坐着吧,我怕这个门,你守不住。”   何和被孙丁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直到敲门声再响起,“客房服务。”   是邱振明!   万万没想到,邱振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在一别许久之后。   一时间,眼眶酸酸的。   何和想不出来许久未见的邱振明站在孙丁喜房大门后一本正经装作酒店服务生是要干什么。大脑都当机了。   可能是我上周码的哪个脚本出错了,何和想。   “我们没有叫客房服务。”孙丁正了正领结,也正经得好像不知道门外的人是谁。   邱振明的声音又起:“这我们酒店特别赠送给主席套房的增值服务。”   “哦,那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正忙,你一会儿再来好吗?谢谢。”   “……红包包好了。”邱振明隐约有一丝焦急。   孙丁忍不住笑出了声,“邱先生,你也不多坚持一会儿。”   何和不由自主地走向了门口,就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感觉自己拥有了一双透视眼,可以看清楚门外的邱振明一举一动。可是他只能看到一扇门,听不出邱振明是不是紧张,怀有着怎样的心情。   这一刻,何和只想打开门,好好看看对面的人,他会不会也在此时忘记了之前种种矛盾和不愉,是否也只想说“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何和甚至没有想邱振明为什么会来这里,他只想打开门,见到他。手被下了咒一般摸向门锁。   孙丁出手拦住了,小声地说:“就说你守不住。”   见门内再无人应门,邱振明撸袖子看了眼手表,好整以暇地说:“我再坚持一会儿,就该你着急了。我上来的时候接了傅天的电话……”   还没等邱振明说完,孙丁一手开门,一手拍了拍何和的肩膀,“我得逃命去了,只能帮你到这了。”   “你这婚……”何和自己停了话头,也许是因为他突然明白了其实孙丁并没什么婚礼,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邱振明。   穿了跟他同款西装的邱振明,站在餐车一侧,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孙丁不再废话,伸手问:“红包呢?”   邱振明从西服上衣内侧口袋,取出一张尚雍VIP金卡。尚雍是孙丁住的小区街角的一家大型进口食品超市,孙丁极爱在那买啤酒回家。   孙丁接过卡,点点头,表示这个红包非常贴心。然后狂按电梯按钮,逃一般地消失在视线里。   ☆、27   “你……”何和指了指邱振明,又指了指电梯。   邱振明耸肩,举起戴着白手套的双手,弯了弯十指,说:“客房服务。”   说完,邱振明真的推着餐车进来,何和仍是一脸懵逼地关上了门,跟在他身后。   何和十指交叉地举在胸前,手指不停开合,“呃——所以今天,不是孙丁结婚……你,我……”何和没再往下说,挑着眉看向邱振明。   邱振明摇了摇头,斯文地摘下了手套,但何和莫名地由这个动作联想到一个词语——禽兽。   看这个架势,邱振明应该不是来跟他正式说分手的。这要是在主席套房打个分手炮的话,血本下得有点大。不过那我也值了,是吧。   “在所有的事情往下进行之前,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看着邱振明边说边单膝跪下,何和后知后觉地想明白,今天结婚的可能是自己。   但是等等……结婚?!   邱振明单手握住何和,仰头直视何和低垂的目光,说:“首先,我为我那天晚上的言行道歉。我知道我的不讲理、不理智伤害到你了。是我太自私了,事情发生的时候,想得更多的是自己。而且,而且我没有那么相信你。才会口不择言。我郑重企求你的原谅,我想做你让我做的任何事情来弥补。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但我真心离不开你。   何和扁了扁嘴,别开目光小声说:“那还消失那么多天……”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想见你,又不敢见你,我怕你真的会不要我。”何和感觉到邱振明手心渐渐的汗意,他仍恳切地仰头望着自己,继续说道,“你可不可以把你以前对我的不满,对我的期望都告诉我?我想要更关心你,更敬重你。看在我已经亏欠你太多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挽回一些好吗?”   邱振明言辞恳切地自我反省时,何和总是情不自禁地被他吸引,一听到疑问句,却又无法自制地想要看向别处。   邱振明轻轻摇晃他的手腕,示意何和回答自己的问题。何和只好嘟囔道:“你这是歪理,虱子多了不痒了是吧……”   邱振明重心前移,快速挪了一下后膝盖,何和还以为他要起身,顺势拉了一把,“你先起来吧。”   但邱振明仍是单膝跪好,说:“我耽误了太多时间,这几年来我以为我们一切都好,却从来没想过站在你的角度,你面临着哪些困难。尤其,其中有一些是我造成的。   “何和,我……我想和你白头到老。可是一直以来都怕你太小了有一天会后悔。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因为我以前不愉快的经历而不相信你。   “我每一天都更爱你,也更怕失去你。我越来越胆小,越胆小越不敢冒险,越无法相信。但你离开的这几天,我真的想明白了很多。如果你仍愿意,我们和好好吗?我,我把我这几周反省的心得体会,都写、都写成了报告。”   说着,邱振明侧身把餐车上的第一个餐盘揭开,里面是一份十页的自省报告。   “这是一份……一份初稿。更详细的稿还没写完。如果我有这个荣幸,我可以用未来更长、更久的时间来写。”邱振明双手把报告递上。   《邱振明自省总结以及行为修养提升可行性报告》。   何和把报告举起挡住了脸,一个字都没有读进去。他从邱振明单膝跪地那一刻起,心里就有一个声音不住地洗脑“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此时此刻,何和能想到的是,我快要矜持不住了。   一页页翻过,如果真的按照计划报告的标准来评判手里的这份,恐怕最宽容的评判者也要给打负分了。只不过,这次的评分人是何和。有什么比对症下药更能做出致命一击呢?   何和微微下移报告,露出了眼睛,邱振明一如始终地看着自己,“你快起来吧。”   “不仔细读一下吗?”   “我……还有很久可以读啊。”   “那在我起来之前,我有一件事要自首,请求组织宽大处理。”   “那我先把我刚才那句话收回来。”   邱振明闻言忍不住想笑,但仍忍着,假装面露苦涩地说:“……我争取极大坦白,求组织酌情量刑。我昨天去了你家,没错,就是你想的那儿。”   何和惊讶得差点连报告都摔地上,“你……?”   “我碰到了何夫人,果真就像你之前说得那样,是个亲切但又坚强的妈妈。我很抱歉,我在我的身份上,我没有对你妈妈说实话。她把我误认为你的同事,我顺水推舟了。我实在联系不上你。而且,我想知道那天晚上你回家跟家里发生了什么。”   “不过我什么都没问。可是我觉得我也猜想得八九不离十。”邱振明又重新握住了何和的手,“小鸡仔儿,伯母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何和听到邱振明这样问他,那天发生的一切所带来的种种感觉又重新席卷了他。在有人可以支撑他,宽慰他的时候,更汹涌地向他袭来。他红着眼圈,摇了摇头,“我没能说出口。”   “没关系。我并没有告诉伯母我们之间的关系。作为一个母亲,她已经承受得够多了。而你,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即使你愿意把我介绍给家人,也是依照你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我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让你被迫暴露在你敬爱的父母面前。   “所以同样的,关于结婚的决定,应该是我们两个人共同商量做出的。至少,我需要知道你是否想要在婚礼上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请原谅我,今天并没有一场婚礼,”邱振明自嘲地笑了一下,“看了太多姑娘们被惊喜求婚的时候,衣着朴素又素颜,集体围观又录像,仓促被动,多少有些遗憾。结婚这样郑重的仪式,我希望能尽我全力给你最好的,没有遗憾。”   听到今天没有婚礼的时候,何和下意识地瞟向了第二个被扣住的餐盘。说实话,没有婚礼确实让何和失落了一下,天知道他为什么在这种场合会格外期待有一场婚礼。可是邱振明的解释,又让他感动。他既想对邱老板说就你龟毛,又想说谢谢你的体谅。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举办一场婚礼。”   “……那也得看我们领导给不给假吧。”即使这样说着,何和还是不由自主地看着没揭开的餐盘。   邱振明顺着何和的目光看去,知道他在想什么,问:“那我们和好了?”   何和点点头。   “我可以起来了?”   “快起来。”何和一手放下报告,一手去扶邱振明。   邱老板自讨苦吃跪了半晌,接触地面的部分已经疼得没有知觉。顺着何和的力气,倒在何和身上。何和也跟着紧紧搂住了邱振明,几周的思念最后化作泪水,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邱振明一下以下摩挲着何和的后背,呢喃着:“真好,真好。这感觉真好……”   何和被邱振明抱了好久,直到感觉邱老板这个块头快要压塌了他,那点感慨和动容也消散了许多,忍不住出声说:“我怎么感觉你在撸猫呢,还手感真好。”   邱振明被迫放弃继续做连体婴儿,可又止不住地开始亲吻。这感觉暌违许久,即使只是浅啄,也足够安抚所有失落的情绪。难舍难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分开,相视而笑。   “好了,”邱老板手伸向剩下的那个盘子,说,“进行下一个步骤。”   何和眼神又亮了起来。   “吃,饭。”   吃饭?   “你跪了半天原来就为了吃饭?”   等到盖子揭开,里面果真是两份早饭,何和情不自禁问出了口。   有一点点,生气。   “你早上吃饭了?”邱振明并没有回答之前的问题。   “没有。”   “那不是正好,吃饱喝足了才有力气……”话说到一半邱振明又咽了下去,满脑子心事的何和根本没有察觉。   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失落。何和看看餐盘里的粥碗,想象着一会儿搅出一个戒指,这要是一口喝下去了可就是事故了。   会有吗?万一……   搅着搅着,何和吃得小心翼翼。   “放心吃吧,啥也没有。”   邱振明含笑地看着何和,把人看得脸一红,“你一早上就惦记着有没有戒指这事儿呢吧,小鸡仔儿。瞄多少回了,再不揭锅都能让你盯出个窟窿了。”   “你咋这么烦人呢?哪有人单膝跪地啥也不干的。”   “我干了啊,认错得如此诚恳。”   “诚恳得双膝跪地吧!”   “剖腹也是双膝跪地。那我现在补一个?”说着,邱振明起身,单腿后撤就要跪下去。   何和忙拉住:“你怎么什么不吉利说什么!赶紧吃饭。”   邱振明掏出手机,没再动筷,说:“你吃吧,我吃好了。”   “我也吃好了,”何和擦擦嘴,把餐巾叠放在一旁,指着桌上说,“这怎么办,服务生?你要一会儿拿下去吗?”   邱振明说:“推到外面,一会儿有人来取。”   何和起身环顾四周,帮着邱振明一起收拾残羹,问:“今天就在这个套房里醉生梦死了?”   邱振明专心地整理桌面,随口答着:“你有点追求。”   ☆、第二十八章 车刚推到门口,敲门声又响起来了。 “未卜先知?夜观星象了?”何和连忙开门。 门外站着扛着摄像机的王哥,曹骁贤,李响,还有几个以前跟何和玩得很好的朋友。电梯门也适时地打开,去而复返的孙丁猴子一样地蹦出来,“还好,还好赶上了。” 傅天幽灵附体般地跟在孙丁身后,盯着他后脑勺,一脸的你等着看完事儿我怎么收拾你。注意到何和看向他们,傅天冲着何和笑了一下。等何和移开目光,又面无表情地盯着孙丁。孙丁隐隐觉得自己后脑勺有点热,菊花有点痛。 瞅着门口这个诡异的搭配,何和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邱振明,把门外的人都请进门:“进、进来坐吧。” 众人在客厅站好,刚刚洗清懵逼状态的何和又旧病复发了。 他捂着胸口看着再次单膝跪地的邱振明:“我今天被你搞得都要心脏病了。” 邱振明一笑:“动词措辞严重不严谨。”说着,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方方小小的盒子,打开,双手举到何和面前。 “这回的姿势还标准吗?” 何和惊讶得捂着嘴,又觉得这个动作有点娘,不好意思地放下手,忍不住想哭又想笑。人的情感怎么能这么多又这么复杂,同时存在又各有体会。 刚刚邱振明许下的结婚还远在天边,心里那点不认命的小期待在吃过饭之后也烟消云散。原来比对症下药更能致命一击的是失而复得。转折总是来得这么突然,人生一定要跌宕起伏才能对比出幸福感是吗? 曹骁贤在边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呛声道:“想提高难度系数,可以垫个搓洗板。” 孙丁在一旁小声提醒:“你现在落井下石,等邱老板腾出手了,你就小命难保了。” 想了想自己拖后腿的胃,和邱振明道貌岸然的样子,曹骁贤马上弃恶从良,冲着邱振明大声说:“标准,满分的标准。” 邱振明原本就手心直冒汗,即使刚刚跟何和营造了美好又温馨的氛围,但毕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还是紧张。 眼下曹骁贤智商下限的表现让他无暇顾及,一秒钟就给他判了死刑。自己昨天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想到邀请他来,心里果断把他从蠢友名单拉黑。此友卖蠢系数过高,虽远必伤。 邱振明声音不易察觉地颤抖着:“何和,感谢你愿意原谅我犯下的、我这一生最大的错误。你不知道这顿早餐我吃得有多心急,我真是一分钟都不想再等。”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说:“何和,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与你共度一生?” 邱振明取出方盒子里的戒指,伸向何和。在他表示愿意之前,邱振明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何和感觉自己就要被那枚并无特殊的男戒闪瞎了眼,迫不及待地伸出了手,去他妈见鬼的矜持。 “乐意至极!” 在邱振明颤抖着手把戒指给何和带上的时候,曹骁贤又在一旁起幺蛾子:“这一辈子能看到他手抖一回也值了。” 倒是孙丁,等邱振明起身站起,准备要跟何和亲得难解难分的时候,走上前去,煞风景地打断了他们。 孙丁也从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款类似的小盒子,递给何和,示意他给邱振明戴上:“我猜你也想,估量着买的,可能有点大。” 何和感激地看向孙丁,连邱振明也是满脸的惊讶。 “谢谢!” “不用,记得干了个爽之后给我报销就行。支付宝,八千二!”说完,孙丁退到一旁深藏功与名。 周围人一开始以为孙丁要搞破坏,也求婚何和,心想这热闹瞧得,都录下来了。不过,眼下这个传统大团圆结局也不错。 何和也想要跪地求婚,动作不熟练磕磕绊绊的,被邱振明一把拉住,说站着就好。 何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看来是得提前练练。我什么都没准备,但是看到你向我求婚……其实那也是我一直都想对你说的,我想要跟你携手到白头。邱先生,你意下如何?” 说着,取了戒指出来,盒子没拿稳滚到了地上。 邱振明小声说:“这个也得练。” 何和涨红了脸地等着邱振明伸手,邱振明自是不愿让何和等待,忙摊平了手任其套牢。何和套了两下都套进食指,额头上汗珠都冒出来了,嘟囔着:“明明是太小了。” “说谁太小了?”鉴于摄像头就在边上忠实地记录着,邱振明也说得声音轻得只有何和才能听到在,另一只手把着何和的手指,帮他给自己戴上戒指,确实有点大,“你看我多主动,你打算怎么回报我。” “……一会儿的 。” 两个人结束手抖和手残人士互戴戒指的过程,终于拥抱在一起。李响不忘本行,播了一早准备好的抒情音乐。气氛刚好,不等大家起哄他俩便情难自禁地亲起来了。 “所以你以后都是我的了?”何和勉强和邱振明分开,气喘吁吁地问,手还紧攥着邱振明的西装。 邱振明凑上前,额头碰额头,鼻尖对鼻尖,呢喃地说:“都是你的。永远都是。” 说完又难解难分地凑到了一起,晾着一大推人站在那鼓掌叫好也不是,干站着也不是。 曹骁贤看看众人,羡慕嫉妒地说:“都是单身狗,你说咱们找这个刺激干什么?” 李响摊手,说:“刺激我们找幸福去呗!” 还没等李响说完,傅天拉着孙丁也亲了起来。 “你看看,这就有不经组织允许内部消化,现在自行暴露的。”李响接着说。 “要不咱们也两两……”曹骁贤出馊主意,手上还比划着拉郎配,“刺激回去?” 其他人都默默转身远离曹骁贤,心里如刚刚的邱振明感同身受。 终于,邱振明跟何和好像才想起来屋里还有等着庆祝的朋友们。俩人牵着手,红着脸,面对着众人。 还是曹骁贤先开口,“啥也别说了。好事!祝贺祝贺!”说着走上前,分别拥抱。 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道贺。 朋友中有人带了一捧紫色郁金香,花瓣上沾着晶莹的水滴。 何和谢着接过来,然后拆送在场的所有人,每人一枝。就差对每人说一句“也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孙丁拉着何和好久,一句话也没有,眼圈红红的。最后点点头,拉近了何和,单臂拥了他一下。 “以后都好好的知道吧。”孙丁感慨地说。 “知道了,孙妈妈。” 邱振明攥紧了何和地手,也对孙丁道谢:“没想到你能想得这么周到。今天真是要多谢你。感觉红包包少了。” 孙丁摇头:“没什么,我做了我该做的,我儿子嘛。” 看在孙丁确实干得不错得份上,何和没怼回去,只是瞟了一眼他身后的活人偶,说:“那妈妈你也好好的哈。” 傅天上前握手,“祝贺!” 何和想到孙丁对傅天如避蛇蝎的样子,有点言不由衷地说:“谢谢你能来。” “应该的。不过,太匆忙也没准备礼物。别介意啊。” “没事儿,照顾好我孙妈就行。是吧,孙妈?” 孙丁翻了个白眼给何和:“我要是你,现在就不操心别人的事儿。小心,生如夏花般绽放!” “谢谢各位能来见证我们彼此求婚的这一刻,大家都辛苦了。谢谢!”邱振明高声对在场的众人说,“大家一起在这热闹热闹,再叫送几瓶酒上来。” 曹骁贤一针见血地戳破邱振明:“拉倒吧,郎情妾意的时候谁这么没眼力见儿留下来开趴啊!你楼下那套房不是为了打发我们给我们开的?麻将桌都支好了,刚才打到一半就被你叫上来,我们还得接着呢!” 说着,大家也都表示刚才没分出胜负,中午饭没着落呢。邱振明跟何和谢过大家好意,送到门口:“多谢大家,谢谢了!都记在我账上 ,你们玩得开心哈!” 孙丁说:“大喜日子,你们开心才好。我还有别的事儿,就先回去了。有事儿联系哈。” 何和说:“你忙去吧。不送了哈。” 孙丁临走,怒其不争道:“迫不及待,真不见外!” 曹骁贤坚持等到最后一个出门,门一关上,就感觉这门从内到外地猛晃了一下,小声对着李响说:“掏钱!我就说肯定在门口就XXOO了。” “你可真行,听人墙角。” “又不是我故意的,是他们太着急了。赶紧的,掏钱!” 李响笑着打开曹骁贤的手:“滚开,我赌的也是这个!” 邱振明在门口就把何和按在门上,下身紧贴着何和,喘着粗气,问:“你说他们赌多少的?” 何和手指卷着邱振明的领带,眼角泛着湿意:“不知道,但我知道肯定没人掏钱。”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自给自足了,现在还有心情管别人掏不掏钱?” “怎么没心情?我管别的,邱老板管我。你说是不是?”说着顶了顶邱振明。 邱振明一时语噎,都快忘了小鸡仔儿也是能在床上浪出水的。 “那来吧,老公现在就管管你!” 邱振明一把把人举起抱住,何和双腿盘在邱振明腰上,两个人一边往屋里移动,一边亲吻着。 何和一解开了邱振明的衣领,就难以抑制地从后颈处把手探进他的衣衫。邱振明也快速抻出何和的衬衫,摩挲着他的后背,亟不可待地相互所求。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倒在床上,恨不得就没穿过衣服。 何和手描摹着不可言说的某处,突然说:“这帮朋友人真好。” “哪好了?你老公不好吗?” “老公也好!”何和笑着说,“但老公你刚才帐篷都支成那样了,大家都配合装作没看见,还不好吗?!!” 邱振明想到刚才血冲脑子止不住□□的自己,以及面对自己的众人,有点软了,愤恨地说:“你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吧!幸福的日子不想要了?” “要要要!老公我错了,我错了。老公!” 邱振明手里点火不停,嘴上却说:“刚才戴戒指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嗯?” 何和被邱振明最后那个挑起的鼻音挑得不行,这家伙太性感了,真是把持不住,被美色冲昏了头脑说得就是现在的自己。 “我来。” 何和翻身跨坐,舔了舔嘴唇,“躺好,我来!” 越急越做不好说得就是当下,俩人好久不亲热,现在终于肌肤相亲状态满满,却搞得满头大汗。终于,何和折腾半天,好不容易坐下去,长出了一口气。 何和一新手开车,30迈就以为快上天。邱振明被何和地没有套路磨得不上不下,却还有心思假装哼唧,“老公你太慢了……” 何和看得到吃不到,也真是心急,说:“你快你先来!” 邱振明实在是忍不住了!本来还想着说小别胜新婚,趁着何和主动,吃口丰盛的,结果眼瞅着大餐要饿死了,简直气绝! 何和还拿话激他!这时候被激还不上当,那活该吃不到嘴! 邱振明二话不说,起身就干。实际行动证明什么叫行动上的巨人,贯彻落实《自省报告》的所有指导思想——终生制全身心服务于你。 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一而再,再而三,三三得九。楼下求婚麻将组基本上保持着和楼上相同的节奏,打到中午都没歇场,随便叫了点吃得送上来,一直决战到天黑才偃旗息鼓,找地方补充精神食粮去了。 邱振明跟何和一直到连手指都不想动弹,瘫在床上就睡了过去。中间邱振明醒了一会儿,折腾着人去浴室洗了个澡,实在是立不起来,勉强放过到嘴的肉,又抱着人换了个房间躺下。 华灯初上,两个人悠悠醒来,何和躺在邱振明怀里,被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描摹着眼眉和嘴唇,间或一两个浅吻。 时间停滞,岁月静好。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两篇番外,一篇见家长,一篇结婚。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